我還以為我死了。
低沉緩慢的聖歌繚繞於殿堂之上,永不開口的靜默修女唱著不應當被聽見的
禱詞。
呵,歌唱的力量有那麼大嗎?
長久以來我只相信手中劍的力量,而忘卻了樂曲撼動人心的力量,其實比鋼
鐵還更為堅實。
「歡迎回家。」他們笑著,我也以笑容回應。
「我欠你們一條命。」我承諾道,「我將竭盡所能,在不違背我意志的情況
下報答你們。」
茍恩不在。主教說,為了得知眾人祈求復活的決心是否真誠,安眠者用了種
種方法測試他們,茍恩因為理念不合,忿而離開。伊迪亞說,茍恩回了林底袋,
為了避免巫師們迫害侏儒,他回去守護那個村莊了。
我點點頭。
沒有想到那麼快就得和茍恩分手。
我還答應過他,在一切結束之後,要幫助他回家鄉,救出他那靈魂遭到囚禁
的導師呢。
尚有未完成之事。看來只得稍待一會再去尋找茍恩了。
無信者皆能在身故之後得到救贖,為了世上受神眷顧的人們卻不知道珍惜?
當年的派淪漢大帝興兵,是為了拯救蒼生。
真神信徒舉兵叛亂,是為了終止帝國的惡行。
前者創造了百年的安樂,後者則為瑟菲洛帶來了信仰。
然而今日城堡中的貴族領主、神殿中的主教祭司,真的還記得先賢使用武力
的意義嗎?
為什麼鋼之心的教會建築有如要塞?為什麼提塞斯的祭司熟習戰技武藝?或
許有人說,這是為了教會的昌盛,是為了弘法。
真是這樣嗎?
我彷彿了解了什麼。
帝國衰微以來,總督被豪族驅逐,豪族為逆臣弒殺,新興貴族與強匪擁兵佔
地,構築新的秩序。然而上古那些美好的德行節操卻再不復見。惡子弒父、虎父
食子,兄弟手足相殘,夫妻相爭、君臣爭權、同儕奪利,簡直連地獄都要比現世
好上一些。
百年來的戰爭荒廢了多少沃土?多少人民生活在苦難之中?
人們幾乎要習慣於戰亂,將亂世視為永恆的悲哀。
手持劍刃的騎士奴役無力反抗的庶民,為之犬馬,如牛馬般乞求生存下去。
耕作之人辛勤一年,好不容易穀物成熟,卻立遭亂兵搶奪。若戰亂一興,愛妻受
辱、女兒被奪,更是無可奈何。面對手中持有凶器之人,稍微抗拒的代價即是性
命。
稍有良心之人,皆不應該沉默下去。
在這樣混亂的年代,緊閉殿門,獨善其身,裝做門外的世界與自己無關,這
樣算什麼神眷者?算什麼真神的跟隨者?
派淪漢大帝為了終結亂世,不惜手染鮮血。而真神信徒又何嘗不是?
為了從瘋狂的刀槍之中拯救無辜的芸芸眾生,信徒們甘願身陷罪惡,寧犯殺
戒,期望以己身的墮落換取天下蒼生的救贖。他們因而舉兵,推翻了權傾一時的
古沙蘭斯帝國。
然而,如今這些殿中人,又有多少真的記得先人的教誨?
或許知道的人不多吧。
我笑了笑。至少,我知道我該做些什麼。
「我想要為絕望之人帶來希望,我想要和暴政作戰的力量,我想要對抗腐敗
的力量,我想要終結戰亂的力量,我想要使遲來的和平降臨大地。」
「我沒有東西可以教你的,」他說。
「我僅能引導你,而你能夠領會多少,則得看你自己了。」
[Replay]七點五‧Ritornello
聖女騎士的圓桌,女巫的魔藥櫥櫃
版主: BlackWo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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