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play]第一樂章

聖女騎士的圓桌,女巫的魔藥櫥櫃

版主: BlackWo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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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Wolf
劇院合夥人
文章: 2195
註冊時間: 2006年 6月 8日, 04:09

[Replay]第一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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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與法則
             Klinge und Gesetz







  GM:Blackwolf
  蘭掃的克里桑梭(Chrysanthos aus Ramsau)        Motor
  苟恩(Gorn)                        LWP
  伊迪亞(Idiot)                        神保





  紅葉是這村的名字。

  旅經這裡,留宿了幾天,享受著難得的悠閒日子。

  這日,原本安靜的酒店餐廳中人聲沸騰,男人們圍在一起不知爭論些什麼。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我叫住一名侍女問道。

  「隔壁村受到巨人的攻擊了呢,現在村長正在和鄰村的村長想辦法解決這件
事。」年輕可愛的女孩回答。

  我點了點頭,將餐費放在桌上,接著走近人群。

  「我就說要這麼解決!」才剛靠過去,就聽一名老者激動地說道。

  「老頭子,你也不注意你的身體,就算你不顧你自己,也要顧及大家的生命
啊。」另一個老者試圖用平靜的口氣回答,然而漲紅的臉卻表示他實際上也十分
激動。

  不過這第二名老者說完話之後,人們紛紛點點頭,似乎在贊同他的意見。

  「不行啊!你腦袋不清楚了是不是?」先前的老者大聲說,「今天他們來掠
奪我們的羊和財產,哪天也會來掠奪你們村的呀!若是我們兩個村合力,一下就
可以解決那三個巨人了。」

  這名老者的頭髮已經掉光了,頂著顆滿是皺紋的腦袋,正在積極鼓吹大夥兒
和他合作對付巨人,看來是被攻擊的村落的村長。而後者一張撲克臉,嘴唇拉得
長長地,看來非常難以溝通。

  我看看圍繞的群眾,但除了一名氣質出眾的紅髮年輕女孩與一個相貌醜極的
駝背人之外,整群人都是老年人,或許是村裡的耆老吧。

  一名比較年輕的男人對方臉老人說:「村長,鄰村的史密斯老伯說的沒錯,
萬一巨人來攻擊我們的村子……」然而他話還沒說完,人們又再度陷入激辯。

  這群人絕大多數是平民百姓,或許前一日還拿著鋤頭在田裡工作,要他們去
對付巨人?我想不大可能。何況那方臉老人看來十分小心謹慎,禿頭老人的攻擊
計劃恐怕是難以實行了。

  「對不起,是否容我插個嘴……」等我注意到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安靜下
來看著我。

  「請說。」方臉老人比個手勢示意。

  「我是蘭掃的克里桑梭,」我說道,同時摘下了寬沿帽,「敢問兩位村長尊
姓大名?」

  「我是紅葉村第三十六代村長凱特。」方臉老人回答,然後指著突頂老頭說
,「那邊那個老頭子是灰泥村的村長史密斯。」

  「你自己還不也是死老頭!」史密斯村長大叫。

  「呃,很榮幸認識兩位大人。我想,雖然說三個巨人並不是非常棘手的敵人
,可是畢竟要對付還是沒有那麼容易……」我頓了一頓,「尤其是沒有計劃便急
躁地行動時。」

  「喔?」方臉的凱特想了一想:「年輕人,你想說什麼?」

  「在下曾在北方從軍過一段時間,也以傭兵的身分在聖女騎士團中服役過,
雖然稱不上是什麼傑出的人物,不過還是樂意為兩位大人盡我所能地提供協助。
」我回答。

  「聖女騎士團……」「菲特聖女騎士團……」人群中忽然傳出陣陣的低語。
讓我頓時覺得在這裡表明自己的經歷似乎不是很好。

  「那太好了!」史密斯高興地回答。

  「我想請問的是,史密斯大人,」既然史密斯如此捧場,於是我也立刻回覆
他的熱情,「如果您要對付巨人,要用什麼樣的方式去對抗他們呢?」

  「我們村的斥侯已經找到那三個巨人棲身的場所,」史密斯高興地說,彷彿
是因找到人願意聽他話而高興無比,「連結兩個村的人力,趁他們在休息的時候
偷襲他們,這樣一定會得手的!」

  「你的腦筋真是轉不過來,你忘了你們村裡的壯丁在那次遭遇裡受傷了一大
半嗎?」我尚未回答,凱特便搖了搖頭,「有些人還戰死了呢。」

  和史密斯激昂的一番話相比,凱特簡單的一句話,便讓眾人紛紛沈默下來,
在胸前畫十字,一些人甚至還在咒罵著巨人或是向他們的神明禱告。

  人們對於兩者的論述反應會有不同,最根本的差異,就在於人們對於對巨人
,與對死亡的畏懼。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一定要報仇啊!」史密斯生氣地打破沉默:「不可以
讓那些年輕人白死!」

  「唉……你的心情我明白,可是不能因為這個原因就把我們村裡的人拖下水
呀。」凱特溫和但堅定地說,「雖然我們是三十年的老交情,但你也要體會我保
護村人的心情。」

  「願卡法接引逝者之魂……」我低下頭喃喃念道,然後抬頭看看兩位村長,
「凱特大人的想法我也能夠了解,不管勝利或是失敗,只要是戰爭,就會有死傷
,而死傷總是令人難過。但,如果慘痛的代價或許能換取和平與安全,你們願意
嘗試嗎?」

  村裡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敢說一句話。

  「是巨人耶……」人群中有人喃喃地說著,「我們只是血肉之軀啊!」

  於是大家又陷入了恐慌。

  「我的家鄉蘭掃有句俗諺,『對付巨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攻其不備』。」我嘆
了口氣,勉強露出微笑,試圖讓人群堅強起來,「當然,蘭掃是沒有巨人的。可
能是蘭掃沒有巨人所以人們說的很輕鬆,也或許是因為蘭掃的人們老早就把巨人
給處理光了,我也不清楚。」

  「這位穿綠衣服的先生。」忽然間,一人從人群上前一步對著我說。

  「是,您請說。」我說,同時看了看那人。他是個身材相當高的男孩,膚色
略深,眼睛是特別的黃色,而且給人一股奇怪的感覺,但我也說不上來。他穿著
一襲棕色披肩,其下是閃亮的藍色鱗甲。

  「別人敢不敢嘗試我不知道,但至少我敢。自由和正義不是沒有代價的!」
他熱血沸騰地說道。

  「安迪蒂絲想來十分眷顧你,使你心中充滿勇氣與正義之心。」我向他點頭
致意,接著轉向凱特與史密斯,「然而這並不是我們的事情,而是兩位村長、紅
葉與灰泥村所有村民的事情。無論是要向巨人復仇,或者是和談……都應當由兩
位村長和村民決定,您說是嗎?」

  「嘖!」那年輕人撇了撇嘴。

  史密斯與凱特看了看他,然後又看看對方。

  「請決定吧。」年輕人轉向兩位村長,再度向前站上一步,「這樣下去只不
過是重復著無意義的循環,請兩位下定決心吧。女神眷顧你們。」

  「史密斯,」凱特認真地說,「想清楚,為了殺三個巨人,賠上村裡的所有
人,值得嗎?我是你的話,也只能認了,然後向諸神祈禱他們不要再來。這種事
就跟一般的天災沒兩樣,你還是好好考慮吧……」

  「嗚……我懂,你說的我都懂,只是……」史密斯按住太陽穴,神情痛苦。
好一會之後,他才嘆了口氣,「好,無論是任何方法,只要讓他們離開這裡,不
要再來攻擊我們村子,我就滿足了。」

  「嗯,不知道兩位村長想要什麼方式讓巨人離開這裡呢?」我說。

  史密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了……如果神能指引
我一條道路那就好了……」他轉向凱特,「難不成我們只能束手無策?老頭子,
換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辦?」

  凱特眼神低垂下來:「我也不知道……」

  眾人之間瀰漫著一股鬱悶的氣氛。

  「請容許我提出我的意見……我想,提出點物資定期送給那些巨人,或許能
換取暫時的和平。」我說,「然而貪婪的巨人卻不見得能長久滿足於此,信用對
他們來說也不會比食物財寶更重要。」

  「物資?」凱特苦笑了一下,「連稅都快繳不出來了呢。」

  我的腦海忽然閃過很多面孔,有賽斯堡那個旅店老闆,也有聖女騎士團那名
正氣凜然的女騎士。

  「我也不認為這是長久之計……真正要能夠守衛自己家園的和平──雖然我
並不想承認──還是只能依靠手裡的傢伙。」我嘆了口氣說道,在戰亂之世,沒
有力量卻妄想和平,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如果你們能集合壯丁們組織民兵隊
,我想別說是幾個巨人,就是到處流竄的盜匪都不敢對你們動歪腦筋。」

  史密斯搖搖頭,「謝謝你的意見,年輕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叫做……
克里……什麼來著?」

  「克里桑梭。蘭掃的克里桑梭。」我拎著寬邊帽,再度對這位心力交瘁的老
村長躬身致意。

  「謝謝你…」老人也點頭致意,然後離去。眾人目送他離開,卻沒有人叫住
他。

  史密斯的背影憔悴而步履蹣跚,哪有原先慷慨激昂的樣子。我想,他年輕時
肯定是村裡的勇士。我甚至還能想像年輕的史密斯帶領村人與外敵對抗的模樣。

  他沒走多久,凱特與其他的老人也神情憂鬱的離去。酒店恢復成平日的樣子
,如同什麼也沒發生。

  我搖搖頭,輕聲唱起我最喜歡的歌。

  「Annabel! Annabel!」
  「Madchen vom See!」
  「Ein Schoner Sommertraum」
  「Sag dir adieu!」

  剛那年輕人站著,瞪著我,直到我受不了他的眼神而停止歌聲。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在勸退他們似的……」他雙手叉在胸前說。

  「敢問先生尊姓大名?」我說,將寬沿帽戴上。

  「伊迪亞……唔,伊迪亞……嗯,我的本名很拗口,就叫伊迪亞吧。」穿著
鱗甲的年輕人似乎想隱瞞什麼。

  「叫一個壯丁死傷大半的村莊,還有一個充滿恐懼慌張的村莊合力攻擊三名
巨人,可能不會是個明智的選擇。」我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後笑著回答他之前的
問題。

  年輕人還沒說話,一旁卻有另外一個聲音說道:「你好,你叫克里桑梭嗎…
…?」我轉過頭去,這才發現那個駝背還沒離開。

  「是的,這位先生,克里桑梭是我的名字。」我扶了扶帽沿回答。

  「唔……我叫茍恩。」他自我介紹,接著猶豫著繼續說道,「其實……我看
你們都很想處理這件事,是否能幫我一起去對付巨人?」

  叫做伊迪亞的年輕人一聽之下,立刻伸出手熱情地和他握手致意,「初次見
面,茍恩先生。」

  於是,年輕人和駝背握了握手,在我眼前形成一幅詭異的畫面。

  「不過,」伊迪亞轉過頭,對我露出充滿嘲諷意味的笑容,「光用說的去殺
死三隻巨人可也不是太高明的主意呢。」

  「這個自然。」壓抑著莫名其妙就被挑釁的怒意,我挑了挑眉毛說道,「如
果沒有其他的事情的話,恕在下少賠了……」

  我向伊迪亞、駝背的茍恩還有那戴著眼鏡的紅髮女孩躬身,然後轉身離開,
唱著我先前被打斷的歌曲。

  「Annabel!Annabel!」
  「Madchen so tieu!」
  「Einmal im I eben geht」
  「Alles vorbei.」





  *    *    *    *    *    *    *  





  「沒想到最後是外人幫了我們呀……」史密斯村長客氣地為我們倒茶、還有
現烤的小餅乾招待。

  「這個嘛,」叫做伊迪亞的年輕人吸口茶,然後對我露出燦爛的笑容,「聖
女騎士團不會雇用無能之輩的,你有什麼主意嗎?」

  雖然我早就想過這個狀況可能會發生,然而在灰泥村看到伊迪亞和紅髮女孩
,甚至連茍恩都在不久之後加入時,還是有點尷尬。

  「大人,我就直說了,我特地來拜訪您,是要打聽關於巨人的事情。」我對
史密斯說道,同時不斷告訴自己不要介意伊迪亞。

  沒多久前才因為被這傢伙的言詞弄得不歡而散,害的我連那駝背茍恩的話都
沒仔細聽。我很快地結了帳後離開旅店,問到灰泥村的位置便騎著馬往這來。不
料,才把疆繩綁好,就看到伊迪亞與紅髮女孩兩人並騎而來。

  「客氣客氣,叫我史密斯就好了,」他說,「您就直說吧。」

  「我想知道三個巨人之間的關係,他們所在的位置,還有,那位前去探查的
斥侯,我也希望能夠見他一面。」我說道,同時忽略在旁猛搖頭同時不斷碎碎念
的伊迪亞。

  史密斯村長對身旁的人吩咐兩句,然後轉過頭說:「那三個巨人呢,他們之
間的關係,我們也不清楚。不過位置的話,我們倒是掌握得很好。他們平時在灰
泥丘西側的谷地中休息,我看等他們搶走的羊隻被吃光之後,又會再來一次。他
們三個人在之前的行動中已經被我們重創過,我想解決他們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應該吧。」

  「那麼,請問這附近沒有巡林人嗎?就是森林護衛,或者是遊俠?還有,您
說之前的行動,請問那是多久以前呢?」我才說完,一個小男孩活蹦亂跳地闖進
來,跳到村長身上。

  「唷呵呵……」村長指指小男孩,「肯恩,他今年才八歲,他就是我們的斥
侯。」

  「史密斯老伯~」小男孩親熱地和村長撒嬌,彷彿爺爺與孫子般。然而他接
著就看到了茍恩,而露出害怕的神情,「那個人是誰啊……」

  「上次行動已經是一週前的事了,我擔心再拖下去恐怕就沒有追擊的效果…
…」村長說著,同時肯恩也躲到了他的背後。

  「我不是壞人……」茍恩低聲說道,聲音流露出受傷的味道。

  「如同粗糙的果皮可以包裹甜美的果實一般,醜陋的外表往往掩蓋著善良和
誠摯的本性。」我對小男孩說,然後拍了拍茍恩的臂膀。

  有時候,身有殘缺的人要的不是憐憫或是物資上的援助,而是旁人將他們當
作一般人看。就像是蘭掃家鄉的木匠獨腳克斯雷,他的腿在戰爭中受傷,為了避
免傷口惡化而鋸斷。即使他的個性古怪,加上老了之後背也駝了,可他的手藝卻
比其他人更好,如果外地人因為他殘廢而想多付點錢,甚至還會惹他生氣。

  茍恩對我露出感謝的笑容。然而我卻在他的表情上看到了疲憊。

  「肯,我想問你幾個問題,你願意回答我嗎?」我對小男孩問道。

  「嗯!」男孩用力地點了點頭。

  「你去探查那些巨人的時候,是多久以前呢?你看到的時候,他們狀況怎麼
樣?」

  「昨天、前天還有大前天都有。大前天的昨天也有,肯恩會騎驢子,很快。
牠們很恐怖,他他…」他歪著頭想了想,終於找到合適的字眼,「牠們又臭又髒
,又瘦又噁心,有一個受傷了,其他的很可怕。」

  「他們一共有三隻嗎?」

  「對,」他比出三根手指重新數了數,「三隻。」

  「沒有其他的人?我是說,奴隸啊、寵物啊什麼的?」我問。

  「只有三隻紅巨人。」男孩回答。

  「都被吃掉了吧……」伊迪亞咬牙切齒地怒道,嘴裡喃喃不知說些什麼。

  「紅巨人?」原先一直沉默的紅髮女孩忽然插嘴說道,然後呵呵笑了起來,
「怎麼可能嘛。」

  小男孩生氣地大喊表示不同意:「是真的!真的是紅巨人!」

  女孩笑著摸摸他的頭:「我知道啦,我不是說你講的不對。」可是肯卻還是
一臉不服氣。

  「這位小姐,敢問我能夠知道你們在說的是什麼嗎?」我對紅髮女孩說。

  「你們有聽過火巨人嗎?」她想了想,然後對我們大家問道。

  伊迪亞立刻點點頭:「有,教科書上看過,不過沒有圖片呢。」

  「有些騎士詩歌中也有。」我補充。而茍恩則是不解地搖了搖頭

  「那只是故事書罷了,伊迪亞。」她搖搖頭,「傳說對火巨人的描述也不盡
精確,當然重點不是這個。除了火巨人,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巨人是紅色的。不過
倒是有一種可能,依我看,那三個巨人一定是有什原因才沒辦法再次突擊村莊,
而答案就在這裡。」她充滿信心而又滔滔不絕地說道。直到發現所有人都盯著她
看,於是又自己洩了氣,「這只是推理罷了,我不敢講事實是否是這樣……」

  「所以還是得親自去瞧瞧才能得到解答。」我喃喃說道,接著轉向村長,「
村長大人,不知道村裡有藏酒嗎?我想要幾桶好酒、烈酒。」

  「比爾的地下室裡應該還有幾桶酒。」村長回答。

  「嗯,我希望能夠和他買下這些酒,然後再租一輛馬車。」我說。

  「這個一定能幫上忙……」村長說。

  原在和紅髮女孩說話的伊迪亞一聽,忽然轉過頭,對我露出頗含深意的笑容
:「你也聽過那個故事啊?」

  「我不清楚你在說的是什麼……」我只得這樣回答,然後轉向茍恩,「親愛
的茍恩,你願意替我執馬鞭嗎?還有肯,希望你能夠為我們指引通往巨人藏身處
的道路。」

  「沒問題!」茍恩爽快地答應了,而肯恩也用力地點了點頭。





  *    *    *    *    *    *    *  





  我和茍恩找到了比爾,他說,只要能夠替他的兒子報仇,什麼他都願意提供
。於是,我們借來驢車,套上肯恩的驢子,又裝了一大桶酒。

  村口,我們三人碰上了一身勁裝的亞曼妲與伊迪亞。顯然他們是打算跟著去


  雖然我並沒有很想要讓他們倆跟著去,畢竟偵查原本就是人越少越好,加上
他們看來也並不是躲藏與隱蔽的能手。然而轉念一想,或許紅髮女孩的智慧對我
們會有什麼幫助。

  「這位小姐……敢問小姐芳名?」我悄悄嘆了口氣,靠近女孩說道,「我是
蘭掃的克里桑梭。」

  「我是綠村的亞曼妲,勒爾的追尋者。」紅髮女孩微笑著回答。

  「嗯,我和茍恩將要去查看巨人的狀況,如果小姐願意的話,希望到時還能
夠借用你的智慧。」我提出邀請。

  回答的是年輕女孩特有的狡黠笑容:「智慧好像沒有,不過小聰明恐怕還有
一點。」

  忽然之間,在我面前的不是戴著眼鏡的紅髮女孩,而是安娜蓓。那副似笑非
笑的神情,和安娜蓓是多麼神似啊!

  「我可以將那當作是答應嗎?拜託您了。」我鎮定心神,還以微笑。接著逃
也似地離開女孩前去做出發前的最後準備。

  離行前,村人紛紛跪倒在地上,求諸神賜福給我們。肩上的擔子也不由的沉
重了幾分。

  「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肯恩
一邊騎著,一邊唱著兒歌。

  縱使沙蘭斯各地由不同的諸侯分裂割據,然而所有地方的兒歌都是一樣的。

  被如同出遊般的輕鬆氣息感染,我也唱起了『安娜貝爾』。

  「Annabel! Annabel!」
  「Madchen vom See!」
  「Ein Schoner Sommertraum」
  「Sag dir adieu!」

  「Annabel!Annabel!」
  「Madchen so tieu!」
  「Einmal im I eben geht」
  「Alles vorbei.」

  「Die Glocken stehen, lauschen dem Lied,」
  「Das der Abend singt」
  「Sie warten auf den Fruhling,」
  「Der bald neue Bluten bringt.」

  「Annabel! Annabel!」
  「Madchen vom See!」
  「Ein altes Sprichwort sagt」
  「Scheiden tut weh!」

  「Ihr beide seid non einsam,」
  「Die Zeit geht an cuch vorbei」
  「Die Rosenzeit kommt wieder,」
  「Doch nie kommt sie fur euch zwei.」

  「Annabel! Annabel!」
  「Madchen vom See!」
  「Ein Schoner Sommertraum」
  「Sag dir adieu!」

  「年輕的克里桑梭,感謝你並沒有歧視一個怪人。」茍恩等我唱完忽然這樣
說道。

  「橘子的外皮粗糙,然而卻有多汁的果肉。相反的,有些色彩艷麗的果實,
卻有著劇毒隱含其中。」我回答。

  「謝謝……還有,你哼的很好聽。」茍恩說,殘缺的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

  我還以微笑,發現一旁的伊迪亞也正在用幾近女高音的聲音唱著歌。

  忽然,肯恩停止他的歌聲,同時停下驢車,壓低聲音對我們說道:「巨人就
在前面一些遠的地方。」

  「唔……等會該怎麼辦?」茍恩問道。

  我跳下車,看看前方不遠處的丘陵:「快到了嗎?我們把車停在巨人看不見
的地方,然後先過去看看。肯,你能為我們顧車子嗎?」

  肯點點頭,坐在車夫的位置上,神情緊張。

  山坡還有三百尺遠,之間有些樹叢可以作為遮蔽。丘陵從森林中高聳起來,
切出條道路直直往上。看來是個非常適合打獵或採野果的地方。

  「覺悟者恆幸福,走吧!」伊迪亞翻身下馬說,接著攙扶追尋者下馬,「妳
要跟來嗎?可能會很危險喔。」

  亞曼妲跳下馬來,拄著手杖,把手放在嘴唇上,笑著示意伊迪亞安靜。

  於是,一行四人在樹叢中偷偷前進,往山頂的方向移動過去。

  好不容易,眾人到了可以看到巨人們的位置。

  三個巨人龐大的紅色身軀,佔據了平坦的台地。週遭所有樹木、石頭全被夷
平──顯然是巨人們的傑作。

  他們在地上懶貓似地打滾,不時還互相毆打為樂,嘴裡說著聽不懂的語言。

  我尋找亞曼妲的身影,最後在樹叢中間找到只露出一顆頭的她。她注意到我
的眼神,笑了笑,似乎能夠了解我想問什麼。

  「聊天。」她說。

  於是我轉過頭仔細觀察那些巨人們。

  其中一個一頭長髮,全身油膩毛糙,胸前還有一道可怕的傷痕,左臂有兩個
很重的傷,周圍一片深紅色,肌體上顯得又乾又瘦,皮膚有些甚至還已經脫落。

  第二個背對著我們側臥在地上,只能看見亂蓬蓬的紅髮。他不停在乾瘦同時
傷痕累累的身上摳抓,抓下一片片的皮膚屑。他戴著一個大護手,不時抽動著,
有時整支手都會彈起來。

  最後一個,是個眼睛渾濁一副瘋子模樣的巨人。他瞪著前方,彷彿要集中精
力看什麼,或是從試圖從惡夢中醒過來般。他不停地留著汗,嘴裡嘟囔著有的沒
的。

  然而,究竟他們的關係如何,以及哪個才是領導者,卻沒有辦法這樣就觀察
出。

  整個營地瀰漫著一股惡臭,地上散落著帶著肉屑的骨骼與殘骸。

  伊迪亞和茍恩各自唸了什麼禱告詞,而亞曼妲卻從樹叢中走出來。

  「腥紅熱。」亞曼妲低聲說道,「長髮那個傳染給其他兩個的,病情還在潛
伏期中,不過長髮的那個已經發病了。他的出汗看樣子是某種寒症,也許是惡魔
寒,我不確定。」

  「會致命嗎?」我提出問題。

  「人會感染嗎?」伊迪亞也問。

  「會。」年輕的追尋者點點頭,「會傳染。對人來說,也可能會致命。」

  茍恩問道:「有沒有辦法快速惡化?」

  亞曼妲看了看茍恩,笑了一笑:「當然有啊,不過那是邪惡的黑魔法,我不
會。」

  伊迪亞啐了一聲:「如果我們之中感染了任何病我都有把握治好,除非人死
了」

  「那,潛伏期大概有多長呢?」我又問。

  「一般的腥紅熱大概一到三天,惡魔寒的話則是半周內。」

  「白內障,」她接著又說,「看到那個了嗎?對,他看不到。就算看得到也
看不情楚。」

  就在這時,其中一個巨人大聲地打起哈欠,聲音響徹雲霄,迴盪在山丘上,
就連樹葉都不住顫抖著。

  伊迪亞挖了挖耳朵:「真可怕,克里桑你打算怎麼辦?」

  「虧我還想了那麼多,沒想到這些巨人根本就不用人家打,自己就已經在等
死了……」我嘆了口氣說道,然後轉向亞曼妲,「那麼,他們想來也並不是火巨
人囉?」

  「是山丘巨人,患病的巨人還是巨人,我反而擔心起來了……」亞曼妲說,
然後搖搖頭,「患病的痛苦會讓他……算了沒事。」

  「克里桑梭,你準備酒的原意是什麼?」茍恩問道,「如果能讓他們知難而
退,我希望能不要戰鬥。」

  「美酒令人醉。我本來想先來瞧瞧,如果被發現,那麼就裝作是村裡的使者
前來表示順服之意,先送一桶來。或者灌醉他們、或者挑撥他們,總之當初的想
法還是得見機行事的。」我嘆了口氣,自嘲地說道,「有什麼樣的使節會比一個
胡亂唱著歌的詩人還有一個駝背還更能令人瞧不起呢?如果能夠讓他們降低戒心
,就能博取他們的信任,那第二次送來的酒,無論是要下毒、或是什麼的就都容
易多了。」

  我說完,聳了聳肩:「這是我原本的想法……」

  這時,一個巨人無聊地翻了個身,順手拔起一棵樹,扔到山丘下,同時發出
痛苦的低嗚聲。接著他抓起半頭羊,就往口裡吞,吃完之後還不滿意地咂嘴。

  「那你現在有什麼新的想法了嗎?」茍恩等山丘下劇烈的碰撞聲停下之後說
道。

  「就像勒爾的追尋者說的一樣。病痛或許會讓愚笨的巨人更加難以溝通,或
是瘋狂……」我回答。

  伊迪亞靠近過來:「我建議我們還是試試看,反正我們也不可能坐在這裡等
他們自己死掉。再說就算得了猩紅熱,這些命硬的巨人也不一定會死。」

  一直觀察著巨人營地的亞曼妲也湊了過來:「耶……他們好像快要沒有存糧
了耶……」

  於是我問追尋者說:「你的意見呢?綠村的亞曼妲?」

  「我的意見是我們快逃離這裡吧!」她露出彷彿聽到笑話的表情。

  「你說呢?茍恩?」我轉頭向茍恩問道。

  「我想依照你的計劃,但是我不想犧牲你們。」他簡單地說,然後頓了一頓
,「我願意一個人去嚐試!」

  「我不會死的啦,想當年我在茲威夫海因上山下海都沒死了。」伊迪亞豪邁
地說,拍拍茍恩的肩膀,「還是我去吧,各位有誰覺得自己的命比我還硬呢?」

  「反正他們已經很虛弱了,拚命一點的話搞不好有人真的能殺死巨人,這樣
他就會流傳在灰泥和紅葉村的詩歌裡了。」亞曼妲忽然說道,「我估計兩天之內
他們會再襲擊一次村莊,最快今天晚上,這樣的話,要逃就要趁現在嚕。」

  茍恩對追尋者的意見表示反對:「亞曼妲,我不這麼想,我不希望有人再因
此而死亡,除非妳有好的建議……我想可以趁機將酒獻給他們。說我們是使者,
等會會運上食物過來。」

  「不行!」伊迪亞也除下頭巾,斬釘截鐵地說,「妳想讓地上的骨屑數量再
增加嗎?」

  「不如酒留給他們,我們回去通知兩個村的村長,接著佈置好,等待他們的
攻擊,到時候,地利就是我們的了。」我說。

  茍恩問:「在村外攻擊嗎?」

  伊迪亞也搖了搖頭:「我不贊成再增加平民百姓的死亡數,而且我們也未必
能說服那個方臉的村長。『叫一個壯丁死傷大半的村莊,還有一個充滿恐懼慌張
的村莊合力攻擊三名巨人,可能不會是個明智的選擇。』這可是你說的啊。」

  「把人撤走,屋裡還是點燈,裝作一般的樣子,廣場上還烤全羊誘惑巨人。
」我說著心裡的想法,「而且,這並不是說不說服的問題,親愛的伊迪亞。巨人
仍然會攻擊,我們只是為迎接而準備個宴會罷了。簡單地說,攻擊和埋伏對付是
兩碼子事……」

  「不曉得有沒有辦法佈置陷阱……」茍恩開始思考這計劃的可行性。

  而伊迪亞則是揚了揚眉毛:「這可真是一場豪賭啊。」他說,「不過聖女騎
士團不會雇用無能之輩的話也是我說的。我們就賭他一把吧!」

  「我贊成克里桑梭的想法,這應該不會有傷亡。」茍恩最後點頭說道。

  「時間不多,而我們有許多東西要準備,我建議我們立刻離開吧。」我總結
似地說道,也為我們當夜的命運之樂章開啟了序曲。





  *    *    *    *    *    *    *  





  當晚的激戰,現今想起依然如同一場惡夢一樣。

  再多的計劃、盤算以及陷阱,在巨人面前彷彿都變成可笑的孩子把戲一般。

  好不容易說服了凱特,將村內的老弱全數撤走,同時集合兩個村的人力在紅
葉村的中央佈置了宛如慶典的食物與美酒,並在屋子裡安排了為數不少的弓手負
責狙擊,更沿線佈置斥侯,嚴陣以待巨人的入侵。

  然而巨人依舊是無預警地到來,手裡抓著馬與人形的殘肢。

  村民如同計劃般四散逃開,完全不需要事先排練。

  之後,便是激烈的作戰。

  什麼傭兵經驗與劍術在亂戰之中完全沒有用,只有本能才是存活過來的唯一
原因。

  首當其衝的我不只一次被巨人的大手抓了起來,多虧茍恩與伊迪亞的協助才
讓我逃出生天。我靠著本能閃開巨人的拳頭與木棒,憑著本能繞到巨人的側邊,
依著本能將銳利的劍刃戳進巨人的身體中。

  當恐懼的意識與原始的本能逐漸消散時,戰鬥已經結束,地上躺著插滿箭羽
的三名巨人,自己手裡持著兩把滿是血污的長劍。

  眼前的巨人,致命傷是肚子上那道深得可怕的口子,鮮血與腸子不斷從傷口
中湧出,染紅了紅葉村廣場的泥土地。

  屋子裡,手持弓箭的義勇軍們振臂疾呼,村人們從四面八方衝來,男人、女
人、孩子、老人,他們歡呼著、擁抱著、哭泣著。紅葉村的凱特與灰泥村的史密
斯在眾人之後緊緊地握住雙手,彷彿代表著他們的友誼。

  但我只覺得反胃,腹中翻騰不已,卻連嘔吐的力量也沒有,僅能脫力般跪倒
在地上,慶幸自己依然活著。

  廣場中央,同樣歷經死生的茍恩卻在為巨人哀悼,幾乎比在一旁揮拳大叫,
比村民還要更興奮的安迪蒂絲年輕牧師還要更虔誠了幾分。

  「這就是世俗的現實面。」伊迪亞說著,同時和茍恩並行走向我。

  「你錯了!每個生命都是卡法所賦予的!」茍恩抖開伊迪亞想要拍肩的手,
「雖然每個生命都有他存在的意義,但我實在不想用殺戮的方式解決……」

  茍恩與伊迪亞為了巨人的生存價值而爭執不休的聲音讓我覺得好刺耳,村民
們的歡樂氣氛也顯得有些吵鬧。

  「有沒有覺得逃走才是好選擇?」老早便躲起的亞曼妲不知何時出現。

  「沒有,不過妳沒有來是正確的選擇。」伊迪亞點點頭說,「哈哈哈……我
可是……」

  牧師還沒說完,便一個不穩,倒了下去,昏睡在我的身邊。

  「就像你說的,親愛的亞曼妲小姐,」我看了看正義女神牧師孩子般的年輕
臉龐,由衷地嘆了口氣,「暫時離開,讓巨人掠奪不到東西等他們自己死光,或
許是更好的做法……」

  「也許是,也許不是,誰知道呢?」亞曼妲聳聳肩,「不過你們三個人聯手
打得過巨人,可見你們每個都跟巨人一樣強了。」

  「打的贏巨人,是天命、是他們本來就狀況不好,也是眾人合作的結果。」
我看著依然為剛才那場短短的惡戰而顫抖的雙手說道。若沒有茍恩的即時救援,
我恐怕已經在巨人的手掌中化作一攤肉泥;若沒有伊迪亞的神術,我不可能得以
撐到現在;沒有村民的火力支援,我們更不可能有希望擊敗這三個巨人。

  想到此處,看著昏睡著的伊迪亞,這才意識到自己可是著實地給他救了一命


  亞曼妲笑了幾聲,然後繼續說道,「但換個角度想,被殺死總比痛苦的因病
而死好。」

  「這倒是……雖然我不是騎士,但也覺得在戰鬥中死去比在病床上死去要來
的好些……」我搖搖頭說。





  *    *    *    *    *    *    *  





  隔日醒來之後,床邊放著一個袋子,裡面裝的是村人從巨人身上搜出的財寶
,作為給我們的禮物。

  我將其中看來最為值錢的寶石交給了斥侯的母親。那位斥侯不過十四五歲,
卻因為志願擔任斥侯的任務而慘死巨人手中。寶石自然不能換回年輕人的性命,
但卻是我僅能夠做的。

  看著為重建家園而努力著的兩村村人,感受著他們為共同目標而一起努力的
感動。

  或許在將和平帶來沙蘭斯的漫漫長路之上,若能有些志同道合的夥伴一同奮
鬥也不錯。

  「Ihr beide seid non einsam,」
  「Die Zeit geht an cuch vorbei」
  「Die Rosenzeit kommt wieder,」
  「Doch nie kommt sie fur euch zwei.」

  雖然不甚令人滿意,但至少我也為村人們做了我所能夠做的最大努力。

  就像是諺語所說,「理想是一隻鞋,而現實又是另一隻。」

  「Annabel! Annabel!」
  「Madchen vom See!」
  「Ein Schoner Sommertraum」
  「Sag dir adieu!」

  吟著歌,漫步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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