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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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lo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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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Wo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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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2195
註冊時間: 2006年 6月 8日, 04:09

將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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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我應領主召喚前來。

領主是個嗜酒如命的胖子,講話時也醉醺醺的。

「那個……誰啊,被傳喚過來的倆人應該可以……嗝,送到……對吧?」

和我一同被召喚前來的,是我們領地的雜貨店店員,修習過一些法術,偶爾用魔法幫鄉民解決一些小問題。

「那麼,感謝你們接受我這胖子的召喚……這酒真好喝,再去拿點。嗝。」

一旁的小眼僕人連連答腔,又為酒杯斟滿酒。

「作為小領地的領主,我雖然沒有初夜權,我也太胖了不能出領地,你們想要什麼報酬?」

我看了法師一眼,不知他在想什麼。

「如果沒有需要特別的報酬,我可以先給你們三成,也就是三百枚金幣,剩下的七百枚你們可以找港口那個人拿。」

「如果失敗了話會有什麼後果嗎?」法師問。

「會被詛咒全身劇痛九十九天而死。」領主說,「不過那是我爸說的,我爺爺說的,我爺爺的爺爺說的。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簽了這個交易,然後一路傳給我。誰知道是真是假?不過我……必須要履行這個交易。」

什麼交易?什麼詛咒?說實在,我不懂他在講什麼。我甚至不確定他是不是清醒的。或者他記不記得他跟我的約定。

於是,我提醒他:「大人,我希望能得到安樂死的赦免。我已經跟安眠者申請好多年了。」

父母過世之後,我孤身一人,沒有朋友,也無姻緣。自耕自食,日復一日。幾年前,我體悟到人生空虛痛苦,欲求解脫,遂自我了結。卻被路過的安眠者牧師救活。他告訴我,自殺者的靈魂會被困在地獄永不超生。從人世痛苦中解脫之道唯有盡力完成自己的天命。

我雖信仰不虔誠,不依諸神教義行事,但卻認為人有靈魂,死後必有歸宿之地。而永劫業火不是我理想的最終歸宿。那安眠者告訴我,在枉死之主的永劫地獄「將日復一日體驗在人世時所受的千萬倍痛苦」。

我真希望自己研究過神學。於是,我開始研究神學。好消息是,我還識字。壞消息是,神學對我而言太過艱深。

但一件事緊緊抓住我的注意力。安眠者能夠施行儀式為人進行安樂死,死後靈魂將可安息長眠,免受永恆業火折磨。

當我請求安眠者為我安樂死時,被嚴正拒絕。

「這是施用於受不治之症病痛折磨的病人……你應該要完成你人生的天命,而不是到這裡放棄你的生命。」安眠者說。

「這就是我的天命!我選擇自己的命運。」

「不,不是的。只要好好活下去,一定有好事的。難道你希望你死後被人以這種方式記得嗎?」

「我希望死後被人遺忘。」

那一年,我放棄了自己的姓名,開始爭取安樂死的許可。

安眠者要我多加考慮。然而數年過去,我的志向依然不變,嚮往空無一物的死後世界。我沒有多餘的財物,盡量不造作新的情份與牽絆。人們的貪愛執取,我一概沒有。

經過我的一番努力,安眠者終於答應,只要領主肯首,就能讓我赴死。

只是,眼前這個領主,終日沉溺酒鄉,安樂死的事也一拖再拖,直到今日。

「嗝,作為一窮二白的小領地的領主,只要你完成任務,我允許你在我的領地上安樂死。」領主說完,轉向法師,「那你呢?喝酒嗎?」

我看了一眼領主,暗自希望他能記得他的承諾。

「我不喝酒,」法師說,「喝酒會讓頭腦不清楚,事情要發生時,頭腦不清楚就完蛋了。本來就做不好的事情會更做不好。」

「嗝,看來你是一個頭腦很好的人嘛,」領主似乎沒聽出法師話中的挖苦之意,「那這個錢跟這個箱子就交給你們啦。我要再去酒窖裡面喝上半個月~」

「大,大人,還有那個契約書。」

僕人遞上一張捲軸、寶箱,和一人一百五十枚金幣。

「你們拿著箱子跟這個契約可以拿到剩下的獎賞。」

離開領主宅邸後,我把金幣扔給法師。

「將死之人不需要那麼多財物。」

「去港口嗎?」

「走。」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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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Wo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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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將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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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沒多久,遇到一列送葬隊伍。樂師演奏哀樂,陣仗浩大,引來正在農忙的村民圍觀,阻斷了我們的去路。

「英雄,在海外創立偉大的功蹟,最終光榮戰死,後世將永遠銘記。」

一個孩子抓住我的衣角,指著棺木上那柄華麗的劍。

「叔叔也有劍,叔叔也是跟那個人一樣厲害嗎?」

叫誰叔叔?哪來的臭孩子?

「嗯。」我敷衍著。

「叔叔真厲害,以後我也要變成像叔叔跟那個英雄一樣厲害的人。」

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英雄、凡人終需一死,自古皆然。」我喃喃自語。

我們被迫離開被送葬隊伍占據的道路。繞至野外不久後突然下起大雨,我們全身濕透。情急之下,只好找一個山洞躲了進去。

「什麼聲音?」

法師指指山洞深處,我望向洞中,竟有光亮。一陣濃郁的味道傳來。混合著辛辣、腐爛的惡臭,奇怪的是,卻又令人垂涎。

光亮來自大鍋下的火堆。一個披頭散髮、相貌醜陋駭人的女巫,正以一根巨匙翻攪著大鍋湯。

「鬼婆……」

法師拉著我,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安靜。然後指指鬼婆,指指眼睛。

我定睛一看,鬼婆的眼睛瞎了,似乎沒注意到我們。

法師打量著鬼婆,不知在盤算什麼。

一隻胖蟾蜍跳到我們跟前,望著我們,呱呱叫了兩聲。

鬼婆用蒼老沙啞的嗓音說道:「別光枯坐在那兒,想來點兔子湯嗎?」

我和法師面面相覷,一時間竟答不上話。

鬼婆攪著大鍋湯,又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呢?」

「寄人籬下避雨還被請喝湯,太不好意思。」我看著散落地上疑似人類的頭骨,回過神來,「我們要去港口。」

「我不知道港口在哪裡,不過如果你穿過森林後應該會有一些農舍,可以在那裡問問。」

「謝謝您。」

「過來把身子烤烤,別著涼了。」

我們稍微坐近爐火一些,但又不至於太接近鬼婆。我擦拭著父親傳給我的寶劍,期望雨快點停。風聲呼呼作響、雨聲滴滴答答、火焰燒柴劈哩叭啦、巨匙在大鍋中翻攪吭吭鏘鏘。

不知過了多久,雨終於停了。

我們正要離開,洞穴外站了幾個手持武器和火把的人。

「呃……」

「就是這裡!上次這妖婆殺了我們一群人,我刺瞎她的眼睛!」

「不管你們想幹嘛,跟我們無關。」我指指自己的法師同伴。

「你們是她找來的幫手嗎?」帶頭那人這麼問著。

「我們只是來避雨。」

那群人盯著我們,握緊手中的武器。我的手慢慢移到劍上。對方有八個人,如果沒有伏兵,殺傷一兩人之後逃走應該不成問題。希望法師跑快一點。

「那就不要多管閒事!雨停了,你們可以走了。」

我跟法師使個眼神,「走吧。」

「呵呵呵呵,還沒吃夠苦頭是嗎……」鬼婆陰森的聲音從我們後方傳來,「你們最害怕的事物是什麼?」

「恐懼術!快跑!」法師大喊。

我拔足狂奔。驚恐和絕望的尖叫聲從我們後方傳來。

「火刑!女巫!處死!殺啊!」

我們愈跑愈遠,漸漸地,聽不到山洞那兒的聲音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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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將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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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入森林,天色漸暗。

「這森林不知有多大,要趕路嗎?還是紮營?」

「嗯,紮營吧。」

我們分開來撿枝條生火,順便找找有沒有什麼野味可以吃。

天色暗得很快,黑夜很快就降臨了。

正當我揹著柴火要回去營地時,卻發現四周不尋常地一片漆黑。

無盡的黑暗之中,只有我一個人孤獨地存在。

這樣的黑暗我很熟悉。這樣的黑暗是再也沒法想像自己會重新快樂起來。絕望。這種非常垂死的感覺和悲傷有著很大差別。

我心下駭然,拔劍四顧,卻一點也沒能減緩我的恐懼。

寒意一點一點地滲透進我的皮膚,空氣滿是冰冷的氣息。

遠處,一道微小的光芒在黑暗中閃爍。

我打起精神,走向那道光芒。

隨著我走向光芒,黑暗逐漸消失。

「黑暗中自己點起光亮術,根本就是找人打自己。」

法師舉著發光的手杖說。

我草草生起火焰煮了水,晚餐也沒吃,一言不發地就著小火堆睡覺。

「那個鬼婆,用的是黑魔法吧。」法師喝著熱湯說。

「你也懂黑魔法?」

「恐懼術,或是驚恐術之類的。」

「所以我中了黑魔法嗎?」

「也許吧。」

法師不再說話,我沉沉睡去。

夢中,火堆在我身上拉出一道漆黑的影子。影子越來越長,越來越長。然後,我的影子和我分開了。火光照在影子上,原來那就是我。

我的影子長劍在手,朝我斬來。

我打滾閃過,拔劍出鞘。影子──應該說我──攻擊著我,要致我於死地。我意識到,那影子就是我。如果我傷害他,自己也將受到同樣的傷害,只能不斷擋格、閃避。火堆的光亮之外,是如同牆一般的黑暗,讓我無路可逃。怒氣攻心,我一劍刺向影子。擊中影子右肩的同時,我的右肩也噴出血來。

「喂!快醒醒!這是什麼妖術?」

法師醒了過來,喃喃唸著咒文。影子聽了,便走入外圍的黑暗中,消失不見。

我從夢中驚醒。看看自己腳下,影子還在。法師蜷縮在火堆旁,睡得正酣。我摸了摸右肩,還滲著血。幸好沒有一劍刺中喉嚨,我本來打算那樣做的。也許死後諸神要判我受永恆業火之刑的時候我還可以辯解,我是被黑魔法所害,並非自我了斷。我無法確定剛才那是不是夢,一陣心煩意亂,索性不睡了。

一直以來,我以為我最害怕的是人生無盡的空虛與寂寞,其實,我真正害怕的是面對我自己。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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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將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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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我的同伴精神飽滿地醒來,對昨天晚上發生的事隻字未提。我就當作什麼也沒發生,把昨晚的惡夢拋諸腦後。

我們在森林小徑中走著,途中遇見一人阻攔了我們的去路。

「祝福你!」他向我們灑著水說,「願知識之門向你開啟。」

「搞什麼?」

「我是機敏之神的僕從,我將考驗各位的智慧,若是通過了考驗,可以得到獎賞……」

「抱歉,沒興趣,我們趕時間。」

「慢著!」

對方亮出了劍。

「若是未能通過考驗,可得留下你們身上的一樣東西。」

寶箱千萬不能被他搶走,我尋思著。

法師忽然吟唱法術,憑空消失。但對方舉起長劍,法師又現出蹤跡。

對方一個箭步向前,長劍架在法師頸上,說:「你死了心吧,我手上的魔法長劍,能抵消法術的作用。」

「有一個擁有無限多個房間的旅館,而所有的房間均已客滿。請問旅館能否再容納新的客人?」

「可以。」

「為什麼?」

法師臉色蒼白。

我大喝一聲,彈開對方的長劍。對方劍光一閃,我勉強擋下。

「愚昧之人!這是你們要的嗎?那我出招了!」

對方劍法犀利無比,每當有白光閃過,我便揮劍抵擋。渾身刺痛,氣喘呼呼,大概中了不少劍。

驀地,對方恍如振翅飛翔,直逼而來。他朝我一劍砍下,接著扭身,由下向上斜砍。

「啊!」

他慢了一步。不,是我快了一步。我以超自然的速度閃過攻擊,一記重擊正中在他胸口,對方飛出十幾呎,昏死過去。

「這麼狼狽,倒不如早點放棄。」法師說。

「你剛在我身上用了什麼法術?如果你早點用的話,我就不會這麼狼狽了。」

「我沒料到你會拚死反擊,本來打算乾脆投降。」

「完成這個任務我才能好好地迎向我人生的終點。」

「聽起來很像異端,很像末日使徒。你聽過末日使徒嗎?算了,不知道也沒關係……」法師點點頭,看了看那柄魔法長劍,「你不要嗎?」

「你要就拿去吧。」

「不用了,我不會用劍。」

「看起來你對這一切都不太在意。」

「我不在意,」法師搖搖頭,「甚至我也根本不關心這箱子。這箱子的價值在於拿到的人可以用他來做什麼。當沒有這些部分的時候,這個箱子裡頭裝什麼根本不重要。所以就算裡面打開來裡頭有一萬枚金幣,也和我無關。」

我很驚訝地發現,竟然有人能夠這樣沒有意義地行動,虛無地活下去。這並非貶抑,而是讚譽之意。

「我唯一在意的事就是希望下一間旅館還有房間。快走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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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將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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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出森林,終於遇見了人煙。我們向路人問了路,他們說往前走就有個渡口,過了河再走幾天會到達港口。

當我們來到渡口時,發現因為昨天的大雨使得河水暴漲,大水沖壞了河岸兩邊的渡口。

河道橫阻在面前,四下不見船夫蹤影。

「有沒有什麼可以過河的黑魔法?」

「沒有那種東西,」法師說,「我是正派的法師,不會黑魔法。不然你想辦法造個木筏吧。」

「不要,我全身是傷,我好累。」

法師嘆了口氣,翻閱法術書。研究了一陣,法師閉目背誦法術,然後唸出咒文,我們憑空浮起,緩緩移動。河水在我們腳下翻騰,有驚無險地到了河對岸。

我們又走了幾天,終於來到港口。說是港口,原來是個港口城市。

戰火紛飛,兵荒馬亂。

我想起出發那天遇到的送葬隊伍。

一些人口中的英雄、征服者,在另一群人眼中卻是不折不扣的暴君、侵略者。如今,暴君已死,許多人趁勢起兵反抗,港口城市陷入戰火之中。征服者的艦隊向港口城市開砲,砲火低沉的巨響從遠處傳來,腳下的大地也隨之震動。

「這太危險了,」法師說,「安全至上,躲起來觀察觀察先。」

法師為我們施展了隱形術。

「喂,我看不到你。」

「在這裡,快跟上。」法師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走近城市,征服者的軍隊正在敗退。四處滿是屍體,不只是雙方士兵的屍體,也有許多平民死於戰火中。城市那個方向偶爾傳來零零碎碎的槍聲。

「我從沒看過這麼多人死得如此枉然。」法師說。

滿地屍體中,有些人影四處漫游。再看仔細點,是一些骷髏士兵。它們正在戰場上尋找尚存一息的征服者士兵,將長刀刺進他們心臟。

「你在哪裡?」我低聲說,「他們看不見我們吧?」

「噓。」

不遠處,一個穿黑袍的人跪在滿地屍體間祈禱,看樣子在施行某種儀式。隨著他的雙手揚起,許多屍體隨之抽動,仿佛被注入生命一般。在面前,看似應該是一家四口的人,被綁在魔法陣中間。他從黑袍中取出一把匕首,走近即將成為祭品的一家人。

我看得出神,猛然發現,不知何時,已被骷髏兵包圍,而隱形術也被消解。

「我們被包圍了……」

我感到一陣恐懼。雖然我不怕死,但我害怕靈魂永世不得超生。當然也怕死後成為不死生物,任憑死靈法師操控。我千萬不能死在這裡。

「該不會是我的努力終於得到末日使徒的賞識,要拉我入會了吧?」法師的語氣不像害怕,倒有些興奮。

「難道你認識嗎?快叫他撤下這些骷髏!」

「哎呀,自言自語被你聽到了嗎。」

「為何包圍我?我沒惹過死靈法師。」

「我也沒惹過啊!」

末日使徒朝我們一指,骷髏兵一湧而上,我舉劍抵抗,保護著法師。但骷髏兵數量實在太多,我節節敗退。

「你在幹嘛?快想辦法!」我向法師大叫。

法師念出咒文,魔法陣附近幾個骷髏兵竟然像是聽從他的召喚一般,割開一家四口的繩子。男人拉著妻女逃跑,末日使徒唸了咒文,射出骨矛刺穿一家四口。

就在末日使徒分神的當口,法師也施展起死靈術,控制了更多骷髏兵,向末日使徒發起攻擊。

「果然是很正派的法師呢!」

「好說。」

敵我兩方的骷髏兵戰成一團,我試圖在重重包圍中殺開一條血路,卻是徒然。

末日使徒技高一籌,我方的骷髏兵對戰趨於下風。

「我的瑪那快要耗盡了!」法師一邊指揮著骷髏兵一邊喊道:「快在我們鬥法時去拿下那傢伙啊!」

「看招!」

我持劍衝向末日使徒。但末日使徒只施了個咒語,向天空浮起。我望著遠遠飄在天空中的末日使徒,無能為力。

「我投降。」法師放棄抵抗。

末日使徒抓住我們,卻沒有馬上殺我們。

「你們為什麼要協助暴君?」

末日使徒脫下兜帽,是個女人。

「誤會啊大人!」

「我們為了人民起義反抗,」末日使徒問:「你們為什麼要與我們為敵?」

「我們沒有協助暴君,我只是試圖拯救看起來在受難的老百姓。」法師辯解著。

「這些人是替暴君工作的權貴,該殺。」她一面說,一面打開領主交付給我們的寶箱,「與我們為敵者,都將死去,化作我的軍隊。」

我萬念俱灰。這個愚蠢的任務失敗了。倒頭來,還是無法救贖自己的靈魂。落得如此下場,不禁悲從中來。如果有一天在戰爭中被包圍了能投降的話,那麼打仗不是就成為愉快的事了嗎?「我們被包圍了」,是這次戰爭中最令人驚慌的呼喊。如果走運的話,在這之外沒別的什麼不幸了。那家人沒那麼走運。等輪到我們的時候,也不會走運了。

「喔?」末日使徒看罷寶箱裡的物品,關上寶箱,還給我們,「原來如此。若是你們不想干涉,就遠離此地吧。」

「什麼?」

「怎樣,不滿意嗎?」她看著法師甜甜一笑,「或者,你看起來也學過死靈術,不如就跟了我吧。」

「不敢不敢,沒有的事,誤會誤會。」

末日使徒放走我們,我們頭也不回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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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將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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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戰爭持續了一日一夜,把美宅化為焦土,死去的百姓變成了骷髏。我們找到了收件者的所在地。

「這裡是征服者軍團的情報據點,」法師說,「收件者侍奉的就是暴君。」

情報據點隱蔽在港口一處店舖的地窖之下。收件者告訴我們,他沒錢給我們。

「如果可以,你們可以替我們效命,這比七百枚金幣還要來的划算。聽說你在戰場上控制骷髏對抗死靈法師,我們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我只是個普通人,怎麼可能有辦法控制骷髏,這是誤會。」法師冷淡地說。

儘管他人或許很難察覺,但與他朝夕相處的我,可以感受到他話中的慍怒。畢竟他可是個正派的法師,絕不容許別人四處宣揚說他跟黑魔法有什麼關係。

「我覺得沒有東西比錢還要更有價值,」不在乎一萬枚金幣的法師憤而拒絕,「你如果付不出錢,那東西就不能交給你,或者是你拿出能夠抵超過七百枚金幣的東西來代替。」

「我的命值一千金幣,」收件者說,「你可以把這個箱子給我,我的人頭給你。你可以拿我的頭去換錢,他們正在通緝我。」

法師正要答應,收件者又說:「只是我死之前你要答應我,替我把這個箱子帶出這個港口,到某個城市給某人。」

「不對,」法師搖頭,「我不要,這太危險了。」

「你找你朋友把你的頭拿去換錢,然後把錢給我,我再把箱子交給他們。」

「這箱子裡面裝的是什麼?」我說。

「是一份偉大的契約。放在這個寶箱怪體內,我也打不開。」

那個末日使徒就打開了,我心想著。

「我的工作只是把箱子交給你,酬勞是一千枚,現在還差尾款七百枚。你要修改契約,條件就得重談。」

「這裡已經被破壞了,我們沒辦法在這裡重整,港口就留給那個死靈法師吧。至於你要的尾款七百枚金幣,我聯絡了海盜帶我們走,我先給你三百枚,還有四百枚等我們上了船再給你們倆。其他的錢我拿去付船票了。」

我在一旁蹺著腳,煩惱著什麼時候才能談成,讓我回去安息。其實沒有報酬也沒關係。若是法師不願意接受新的條件,我是否應該把他打倒呢?

「如果你只是想得到報酬,你直接殺了我們所有人領賞,不是更快嗎。」

「我也可能被你們殺掉啊。」法師嘀咕,「你們就算一下誰加起來值七百枚,然後去自首換錢回來給我不就好了?」

我看了一下現場。收件者和他的黨羽人不多,都很年輕,並且受了傷,看起來士氣低落,一盤散沙。法師要收拾他們應該不是問題。問題在於若是法師殺光他們,我就無法完成任務了。話說回來,法師看起來並不想動手。但同樣的,我也不知對方一行人是否有非得到這個寶箱不可的理由。

「你們若是得不到這箱子,也會很困擾吧?」

沒想到,這時他們自個兒吵了起來。一群人吵吵鬧鬧,為了要誰出去自首爭執不休,我和法師索性在旁邊觀賞他們內鬨。最後,收件者被背後偷襲,一群人壓制住他,綁了起來。內部交涉就這樣結束了。

「這是我們的所有家當,為了戰爭,我們不能給你太多。」

他們交出所有的戒指、耳環、項鍊、腰帶、劍柄、寶石、金牙、首飾。我通通給了法師。

「這裡面算算有七百枚了,還請你們高抬貴手。」

「你們能夠達成共識真是令人欣慰。」法師在收據上簽名。

離開殘破的港口城市,向著光走,我的心情輕鬆而愉悅。

「我可以回去找安眠者赴死了。」

「很高興與你共事,希望你能得償所望。」

我不喜歡冒險和旅行。一段必經的旅程又是另一回事。現在我不再想什麼了,我要回家,到自己屋裡去。我要去躺在床上,最後,天亮了,我就要睡覺了。到頭來,我對自己說,終於可以長眠。所有人都會長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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