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之風中敘說往事的久別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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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Wo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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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6年 6月 8日, 04:09

北方之風中敘說往事的久別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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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者推開破舊的木門,咿咿呀呀好像老人的膝蓋。旅店的裝潢儘管十分老舊,但仍不失體會,看起來似乎是受到十分細心的保養。

  這位身著黃色長披風,背著長長黑皮箱的旅者進了旅店,卻不向侍者要點什麼飲料食物,也不要求住宿,而是東張四望的尋找什麼。有些客人抬起頭來看他,只因他的一舉一動十分突兀。倒不是這個人手腳笨拙,或是行動有什麼可疑之處。只是這個人長得滑稽,好像天生生為喜劇裡買傻的丑角。

  他的視線停在某個角落,然後皺起眉頭,接著瞪大眼睛,遲疑著向那裡走去。他突然用力拍打,並且大聲喊叫:

  「維森特,好久不見了!真的是你!維森特。」

  一名渾身酒臭,如爛泥一般攤在角落桌上的男子抬起頭來,用不耐煩的眼神瞪著旅者,說:「別叫這麼大聲,會吵到別人。」

  「維森特,維森特!大家看哪,這個人是維森特!」

  旅店內有些人投以視線,有些人輕輕地笑了出來,吧台的老者卻充耳不聞,繼續用乾淨的白布擦拭酒杯。

  「你看,沒有人在意。」他聳聳肩,然後揚起眉毛,表情仿佛是要人往他臉上揍一拳似的。

  「你真是一點也沒有長進,而且品味變差了。」

  叫做維森特的男子伸出藏在長袍衣袖裡的手,抓起他朋友拖到地上的黃色披風一角。因為長期在地上磨損,整個毛茸的布料變得又破又髒。他看了看被糟塌的昂貴披風,然後把它丟到地上,再把雙手藏回衣袖。

  「你是在哪來弄來這麼俗氣的斗篷的,柏耶?」

  「這一點也不俗氣!這是拉維塔最流行的款式呢。」

  「…話說回來,一個沒有品味的人品味是不可能變得更差的,所以我錯怪你品味變差的事,我要向你道歉。」

  「喔,這樣喔,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倒了歉,那我看我就既往不咎…欸欸欸!你在說什麼啊?」

  「求求你別這麼大聲…」維森特瞇起了雙眼:「還有,求求你別那麼大聲好不好?整個『北方之風』的人都往這裡看了。」

  柏耶更大聲的說:「你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歡受到萬眾囑目嘛。還是說,你的存在感太薄弱了呢?」

  許多人笑出聲來,維森特扳起臉,拉著柏耶說道:「坐下。」

  「不要這麼粗暴,對人家溫柔一點嘛…」

  「我說坐下。」

  「你真的這麼急嗎?」

  「你想失去哪隻手或腳?還是臉?」

  嘻皮笑臉的柏耶馬上換上認真嚴肅的表情,用最迅速的動作坐了下來:「不行不行,臉可是我最大的資產。」

  維森特凝視著他久別的友人:「…也許你沒了臉會更好看些,不過沒了腳,你就更矮了。我衷心建議你,坐在椅子上會讓你看起來高一些。」

  「幸好你沒讓你的好朋友發飆,因為我知道你在妒嫉我,所以我就寬容地原諒你了。」柏耶一邊說一邊順順他棕色的短髮:「你沒發現我還有什麼地方不一樣嗎?」

  「…什麼地方?」

  「我把頭髮燙直了。」

  「燙直?那是什麼玩意兒?」

  「愛漂亮的侏儒發明的玩意兒。」

  「嗯…你的頭髮變長了。你不說我還沒注意到。」

  「怎樣,好看吧?」

  柏耶一面說,一面拿出雕有裝飾刻印的橡木梳子,裝模作樣地梳起頭髮來。柏耶天生有著一頭捲得十分厲害的捲髮,若是留長的話,整顆頭會變得像甘藍菜一樣的可笑。因此,以往的柏耶總是把頭髮剪得短得看不見,幾乎是光頭,但他本人還是堅持他有頭髮,並且常常用梳子整裡他的僅存的頭髮。維森特想起這愛漂亮的朋友,以前常常嘀咕著他髮型亂了,拿著梳子用如同現在一模一樣的動作在他的頭皮上梳理的模樣,不禁笑了出來。

  「怎麼樣?倒底好不好看啦?」柏耶摧促著問。

  「嗯…許或你像之前一樣,剔成平頭或光頭,就不用擔心捲髮的問題了。」

  柏耶隨即露出了十分失望的表情。維森特不忍看到他這樣,便安慰道:「好啦,還是有一點直啦。」

  柏耶望著維森特一頭直到下巴的鐵紅色頭髮,嘆道:「一定是燙了太久,又捲回來了。這已經是我所能作的最大努力。」

  維森特再度笑了起來。

  「別這麼想,我請你喝一杯吧。你想喝點什麼?」

  於是維森特開了一罐五九年份的香柏利葡萄酒。不太喝酒的柏耶雖然不懂品嘗,但是對未嘗試過的事物總是毫不排斥,他豪放地灌了一大口葡萄酒,然後打了個大大的嗝。維森特制止著他這樣作,一方面是怕他糟塌了好酒,另一方面則是避免他馬上就醉倒了。

  「小氣!你才說過要請客的,怎麼又反悔了?」柏耶紅著臉大叫著。

  「才不是,我是怕你醉了。更糟的是,你很可能會吐得滿地都是。」

  維森特一面說一面又為自己斟滿了酒。柏耶馬上用甜得令人作嘔的語調說:「我相信你會盛情款待好友,不會讓久未見面的最好朋友失望吧?」

  「可能會吧。」他一面說,一面也灌下一大口酒。

  望著維森特,他看起來一付爛醉的樣子,可是卻沒有醉。他不禁問:「這些日子你都是這樣過的嗎?」

  「干你屁事。」

  伯耶愣了一下,維森特隨即咧嘴笑了起來,然後幫他的朋友斟滿了酒:「開玩笑的。」

  兩人笑了起來。

  「你倒底是怎麼了?怎麼一付失意的樣子。而且還留了鬍渣?」

  具有喜感的伯耶,現在認真起來時,看起來卻意外的成熟,這一點是維森特想不到的。也許在這兩年間,再怎麼樣的人還是會有所成長的吧?維森特想著。

  「你不知道啊,女孩最喜歡這樣的男人了,她們認為這樣很性感。」

  「性感?哪裡性感?」

  維森特笑了一笑,又小酌了一口酒。

  「喔~你這壞蛋~有你的。」伯耶好像領悟到了什麼似地拍著大腿,大笑不已。

  「是啊,壞蛋。」維森特也笑著。

  「你這兩年都在做什麼?還有在寫歌嗎?」

  維森特搖搖頭,「那你呢?還有在表演丟匕首的把戲嗎?」

  「沒有了。我沒辦法超越『武士』安塔利安,連邊都碰不到。他是奧克薩最接近神的領域的人,他的雙手是諸神賜予的,」伯耶衷心讚嘆。

  「是啊,武士兄弟安塔利安和阿爾帕斯。他們是以前我們心中的英雄呢!」

  「至少我還可以靠彈琴吃飯。萬一不小心失去手指,我可能就得餓死了。」伯耶笑了一笑:「雖然當不成最好的特技表演者,我還有是機會成為最好的七絃琴手。」

  「有夢想真好。其實我很羡慕你能一直堅持初衷,追逐自己的目標。」

  伯耶突然一把抓起了維森特的雙手,他看了看他的左手,又看了看他的右手。然後他的臉沈了下來。

  「可是你卻選擇了放棄,」伯耶說:「你變了,你墮落了。」

  「我不否認。」維森特搖了搖頭,抽回了手,喝乾杯底的一口酒。

  「你左手的指尖上一點繭也沒有,表示你已經很久沒有碰七絃琴了。右手掌上也沒有繭,表示你很久沒有握劍了。不過這倒是一件好事,代表你那被他喜歡出生入死的主宰拿去作賭注的生命不再常受威脅。這兩年來,你倒底都在做些什麼啊?」

  「這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讓我的七絃琴哭泣。我真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那劍呢?」伯耶吐了吐舌頭,「還記得你是怎麼學會七絃琴的嗎?我們的隊伍以前在砍殺食人魔戰役時…對,我們十二個人一口氣幹掉了半打食人魔之後,全都累得倒在地上休息。」

  維森特也回想著往事,溫暖的微笑像一朵春日的花開在他的臉上:「那個時候我只是新人,卻只有我還有體力跑去找你,問你人的十根手指是如何和琴的七根絃運作的。」

  「對對對!結果你馬上就學會了『決鬥者舞曲』!然後你第二首學的曲子就是『星與月之歌』,就初學者而言,那首難度可不低啊。」

  半醉不醉的剌遢漢忽地變得神采奕奕,仿佛變成以前那年輕的大男孩似的。

  「我還記得那時我學琴的方式,就是我看著你彈一首,然後我用你的琴再彈一次。」

  「看了一次就能記起來,你真是天才。而且你的手指又細又長,天生就是生來彈琴的,用來握劍多可惜啊!後來有了譜之後,你認譜記譜的能力更是讓懷特讚賞不已。」

  聽到這裡,維森特不由得疑惑的說:「懷特?你是說尚明萊.懷特?不是伊斯威特.懷特?我從沒聽過尚明萊稱讚我。」

  「他從來沒當面稱讚過你。是他沒錯,不是他弟。你知道,在這個圈子裡的人,就是這樣子的。他們彼此防範,心存壁壘,尤其是遇到有潛力的表演者的時候,更是如此。」

  「嗯…」維森特沈吟一會兒:「有一次,我有個從文海微亞來到蓋文堡的朋友,他說他有聽過別人形容我。是從維塔斯那裡聽來的,他說我自由發揮的演奏很奔放,而且學習新曲的速度很快。可是我之前也從沒聽過維塔斯說過我的優點,他可是實力深厚的演奏者!」

  「就是這麼回事。誰叫我要用那種方法教你七絃琴?到後來,不但沒有人借你歌譜,連在你面前演奏都還要留一手,怕他們的長處被你學去了,因為你總是學了人家的優點,還能加入你自己的風格。你和懷特失和的事,也是我的錯,他一直很在乎『他自己』的表演。會變成這樣,都是我害你的,我跟你倒個歉。」伯耶嘻嘻笑著說。

  「哈哈,這是老師教得好呢?還是學生學得快呢?」維森特也跟著笑。「我已經儘量對尚明萊展現友善的一面了,而且成效也似乎不錯。我離開文海微亞之後,尚明萊還有來信問我是否要和他一起旅遊演出呢!」

  「真的假的?」伯耶揚起眉毛,一付不置可否的模樣。他搖搖杯中紅色的酒,然後說:「唉,其實,我也…」

  「不用說了,伊凡都跟我說了。」維森特打斷他的話,笑著說:「放在心裡就好。」

  「不行,我還是要說,你寫的那些寫雷蒙的詩歌真的不錯。」伯耶重複他最後一句話:「真的不錯。只是我還是很討厭他,十分討厭這號傢伙。」

  維森特不禁忍俊不住:「哈哈哈!你不要這麼認真好不好?拜託。那我對你做的事怎麼辦?」

  「放在心裡就好。」伯耶說:「那都是年輕時的往事了。」

  「天騎士雷蒙‧希爾達斯‧文海公爵的事蹟讓我深深感動,他的德行和信念都足以為人楷模…」看到伯耶焦躁不安的模樣,維森特趕緊說:「我是說對我來說。可是想起來還真是幼稚,我甚至連他長什麼樣都沒看過,我寫的只是我自己創造出的英雄罷了。」

  伯耶眨了一下眼睛:「說這些幹嘛?寫都已經寫了,而且還被廣為傳唱呢,只是作者不是你。」

  「哈哈!我倒是不介意這個。創作本來就是這樣,誰抄得好誰就是高手。」

  「不是抄到好曲子就是高手啊,好的譜要有好的能力來演出才行呢。」

  「是嗎?你瞧那些詩人在表演那簡單的『流浪人的情歌』和『月光之河』的時候,觀眾莫不歡欣鼓舞。可是那種通俗曲子,就算初學者也能彈得好,」伯耶為維森特盛滿了酒:「可是啊,當小酒館的七絃琴手彈起『懷樂特安魂曲』的時候,所有的人都興緻缺缺。很嘔吧?」

  「令人感嘆啊!大部份的人都不太懂得欣賞真正的音樂呀。」

  「沒辦法,誰叫他們是『普通人』呢?」維森特笑了起來。

  「其實是因為懷樂特安魂曲太長了,有四個章節,觀眾很容易失去耐心。街頭演奏時選擇表演懷樂特安魂曲絕對是致命的錯誤。不過如果單純為酒館表演,倒是可以考慮。」伯耶一臉得意的神情:「重點是,能把這首曲子彈得好的人,不多。」

  「就像你嗎?」

  「要不要來彈一首?」還沒等維森特說什麼,伯耶就打開了黑皮箱。安放在裡面的,是一把有著黑色邊飾的七絃琴,音孔的周遭雕著精緻的刻紋,琴身上用紅色的漆細細寫著「Lavilleña」。這是古沙蘭斯文中靈魂、精神的意思。

  「唷,你還沒換琴啊?」

  「要不要和她說說話?」伯耶握著琴頸,把琴遞向維森特。

  「不了。我的手指已經忘了如何歌唱。」

  「是嗎?」伯耶站了起來,站在椅子上。他大聲說著:「各位女士,各位先生,齊在此地的各位,我要告訴你們,這首歌是要送給我的朋友維森特的!他雖然很頹喪,但他是一個好人。」

  旅店內許多人紛紛轉頭望著這位外地人,尤其是在坐的一些表演者,更是暗中細細打量這個可能的新對手。隨即,他便撥動琴瑟,暢快的音樂從他的指尖流出,他也一起唱和著:

  「一杯酒 深紅色的一杯酒
   一杯酒 給朋友的一杯酒

   就憑著那感覺啊 請你為我要等候
   決心去那異鄉啊 無論路啊有多久
   就憑著那一封耶 去年十一月寄來的信
   就為了要啊為了要 見以前的老朋友

   一杯酒 深紫色的一杯酒
   一杯酒 給朋友的一杯酒

   路旁油大麥田啊 黃得發綠呀綠得發黃
   希望在萌芽著呀 好像以前我們的夢想
   騎馬追著落日啊 發誓要像琳追逐著奎呀
   就只恨那啊只恨那 那遙遠的路途長又長

   一杯酒 深藍色的一杯酒
   一杯酒 給朋友的一杯酒

   黎明前在那沒人知道的蓮花池啊 等那水中仙子的開放
   夜色朦朧的夏夜在那妖精的森林 看呀那螢火蟲之舞耶
   食人魔也來一起跳舞呀
   從河裡撈起一杯敬你的酒呀

   時間是那條河 青春在河裡流逝啊
   撈起來的是那啊那 珍珠的回憶耶

   一杯酒 珍珠色的一杯酒
   一杯酒 給朋友的一杯酒」

  柏耶以一個汎音作為結尾,不常吵鬧的「北方之風」一時間掌聲雷動起來,甚至有人叫著要他再唱一曲。

  「如何?以前的『綠手指』要不要試試?」柏耶對維森特說。

  由於七絃琴使用銅絃作為琴絃,若有生鏽便有許微的銅綠。時常練習彈奏撥絃樂器的樂手,指尖常沾著洗不去的銅綠。維森特聽見自己以前的綽號,加上聽了柏耶的表演,心中不由得激動起來,便接下了七絃琴。他生疏的指法有如正在回想如何在琴板上跳舞般地。

  「保養得不錯嘛。」

  維森特開始重複彈著四個不同修飾音的相同和絃,然後輕輕唱著:

  「艾芙琳娜的陰影
   從世界屋脊到寧靜海
   悄悄潛入那片柔和的光芒
   在那銀色與入定似的弧線中

   每當回首
   仿佛可以看見
   你在原處向我招手
   但我已非過去的我
   遺忘吧過去 不要再懷疑」

  他不再唱,靜靜地彈著演奏曲。北方之風的所有人也一起靜靜聽著這有點哀傷的曲子,除了吧台的老者。他擦著杯盤,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到了曲子的終了,北方之風的聽眾仍是安安靜靜的,過了半晌,才有人拍手。倒非維森特的表演不堪入耳,而是因為這素來終日飲酒的醉漢突然演出的憂鬱曲子,讓他們感到吃驚多過於讚嘆。

  維森特不理眾人的目光,又輕輕彈了一首曲子,其他的酒客又陸續各自聊起天來。然後伯耶又彈一首,再輪到維森特。就這樣,一直持續了好一陣子,他們才停下來。

  「我的技巧生鏽,譜也忘得差不多了。」維森特感嘆的說。

  「不要緊,大部份的人都沒記什麼譜,除非他們有什麼演出才會特別準備。我也是這樣的。」

  「其實我的琴絃已經斷了許久,我一直沒去換。」

  伯耶望著維森特,嘆了口氣:「雖然你一直不說,但是凱寧麗兒離開你了對吧?事情是怎樣?是她厭倦你了?還是他跟別人跑了?還是都有?」

  「別提了。我不是只有在她的天空才能飛翔。」

  「問題是你飛得起來嗎?」伯耶拍拍他的肩膀,「你知道嗎,塞恩早就猜到了。他要我轉告你一句話,一個人的幸福不在於他擁有的多,而在於他計較得少。」

  「他很久以前就一直這樣告訴我了,但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一回事啊。而且這句話有點漏洞,當一個人計較的愈少,他所擁有的也愈少了。倒頭來,當他什麼都不計較的時候,他也失去了所有。他自己也知道。真實的擁有,然後真實的浪費,再真實的傷心,這不是很深刻的擁有過嗎?」維森特咧著一邊的嘴角:「其實塞恩是個很專情的人,他的初戀狠狠的傷了他,因此他再也不相信女人,也開始玩弄女人的心…因為他恨她們。」

  伯耶露出羡慕又嫉妒的表情,舔舔嘴唇說:「真是下流!可惡!我從來沒能好好被心愛的女孩愛過,要是我也能向他一樣就好了。真羨慕啊!」

  即使是他的多年好友,仍不免難掩輕蔑的表情:「是啊是啊,嘖。不過你不是有過一個情人嗎?」

  「十一天,才十一天。唉,太短暫了,不過我會珍惜。」

  「哈哈哈!你應該慶幸了!我一直很想見識一下,什麼樣的人會成為你的情人。」

  「可是我還贏了和塞恩的賭局呢!他賭我不能維持這關係一個禮拜,代價是繞著瓊安堡裸奔一圈。事後證明,他真是個輸得起的好賭徒啊。」說到這裡,伯耶不禁拍手大笑,「對了,他不是和你打賭?賭兩年後的今天,你還能和你的她在一起,而他能完結兩百個處女之身?」

  「是啊,賭注是終生不許再練習劍術。不過倒頭來,我和他之間的這場賭局,還是我輸了。所以我不再握劍是有理由的。」

  「這樣啊,那麼這也算是你墮落的其中一個藉口囉?不過他要我告訴你,你不算全輸,因為他也輸了。他沒能達到他的目標,所以你可以不用一輩子再也不握劍。」

  維森特輕笑著說:「喔?是嗎?我以為對他來說那很容易的呢。雖然少了一個比劍的對手讓我深感遺憾,但是他有遵照我們的約定不再練劍嗎?」

  「有,他再也不能練劍。因為他死了。」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沈默是他們之間唯一的話語。過了不知道多久,又漫長又短暫的時間,維森特才開口打破寂靜。

  「我不想說他什麼好話,也不想問他是怎麼死的。他真是個混蛋,傷了那麼多女人的心,不過他的確是個重義氣重朋友的好人。我要向他認錯,因為我一直勤他真誠愛情的存在,因此他才會受傷。」

  柏耶聳聳肩,「這不是你的錯,只能怪他太軟弱了。」

  「不,他為文海微亞的露連馬莉小姐心碎,我要負一部份的責任。」

  「露連馬莉?」

  「是的,你不知道他還有第二段真心的愛情吧?」

  「我的確不知道,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敬塞恩.林,願他的靈魂安息。」柏耶舉起酒杯。

  「敬我的知心好友,願他在另一個世界能有好姻緣。」

  ※ ※ ※ ※ ※ ※ ※ ※ ※ ※ ※ ※ ※ ※ ※ ※ ※ ※

  他們整晚不睡,圍著爐火談天說地。談到未來,又談到過去,談到夢想和曾經經歷的愛情。他們不停喝酒,很了很多酒。他們不停的聊天直到爐火盡了。黎明,他們才爛醉如泥沈沈睡去,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兩位朋友仿佛年輕的時候,在蓋文堡裡四處漫遊。維森特陪著伯耶特地去看「友善之門」旅店著名的美麗女侍,又到「夜色」酒店品嘗由奧雪莉.達努掌廚的各式有名異國料理。他們在鐵手套廣場恣意大聲彈唱曲調,還大膽地去開騎士的玩笑。暮色將近,維森特才送著伯耶,離開蓋文堡的北邊城門。

  「你真的不待久一點嗎?」維森特說。

  「不,我要趁天氣還暖和的時候到北方去。」

  「建議你不要去。最近正有戰爭要爆發呢。」

  「這樣才有趣啊!那麼你又要何去何從?該不會還留在這鬼地方吧?你又不獵半獸人。」伯耶說。

  維森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嗯,我會留在蓋文堡。」

  「在這偏遠的邊境城市?」

  「你別小看這裡,這裡可是英雄交會的地方。各地的冒險者在這裡參加半獸人狩季,能夠對抗暗妖精、血腥之王的信徒以及羅帝倫的黑騎士,絕不是氾氾之輩。」他遙望著氾紫的天際:「自從當年『戰王』路西安恩在這裡丟下鐵手套起,這裡就註定是英雄之地。」

  「我知道,我開玩笑的,」伯耶笑著說,「我走了以後,酒少喝一點。」

  「不會。我還有事要做。」

  「你要重拾七絃琴,開始著手為這些英雄撰寫詩歌了嗎?」

  「不知道,也許吧。」維森特在夕陽下笑著說:「我想我要考慮一下停止為別人寫詩歌,自己試著當一個英雄了。」

  「等你成功了,我再為你寫詩吧。」

  走了很遠的路,他們才在道路的交會處分別。下一次的會面,不知道是在多久以後。也許十個月後,也許十年,也許這輩子再也看不見了。但是沒關係,維森特相信,即使再也無法再度見到以前的朋友,在他的有生之年,他還是可以聽見他們的傳聞。因為他們都是努力的人。但是他自己呢?

  他發現自己心中還有一大塊空缺沒有補上。

  他可以像以前一樣,放棄一切,醉生夢死。也可以重新發奮,如同年輕的自己,瘋狂追逐自己的夢想。塞尚說一個人的幸福不在於他擁有的多,而在於他計較得少。也許拿捏到所謂的平衡點,才是好事吧?問題是,這個平衡點再哪裡呢?維森特開始懷疑,這並不重要。當一個人有事要做的時候,就不會胡思亂想。但是,他不知道今後的自己將要何去何從。他已經忘了他是如何地活在世上了。

  活在這世界上,他會是什麼模樣?等他找到了答案,就會重生吧。

  要做的事還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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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6年 6月 8日, 04:09

Re: 北方之風中敘說往事的久別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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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似乎是我在深水城發表的第一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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