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play】修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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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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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989
註冊時間: 2007年 5月 19日, 23:10

【Replay】修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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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塊後腿肉被一根粗樹枝刺穿,海都嘴裡嚼著剛烤好的醃肉,手裡忙著將那
一大串肉在營火上烤熟。諾俄米跟索拉負責把今天野營時大夥收集到的玩意丟到鍋
中,我能辨認出的只有兔子跟一些野禽,其他像是光頭捧來的野菜跟蕈類,反正我
也不想問那些到底是什麼。至於菲歐娜…把鹽醃肉切碎丟進鍋後,用試味的名義偷
嚐了幾口,之後就沒看她再動過那堆雜炊。

  拉烏斯大概是難得有機會展現手藝,他坐在營火前將獵物剝下後的毛皮堆在一
旁,再用小刀仔細的除去上頭殘留的血塊與脂肪,處理完畢後就地攤開讓火烘乾。
祭司跟我則是將海都獵來肢解後的獵物切成方便食用的大小,再依照他指示依序放
在火上料理,應該說只是幫忙烤熟,這位大廚很清楚哪些部位該一開始就處理,哪
些可以過火一遍後馬上分食,至少我們嘴上跟手上都沒有停下來,就野營來說算是
相當豐盛的一餐。

  大夥安靜嚼著海都特製的烤肉大餐以及四處蒐集的材料煮成的雜炊,直到營火
旁只剩下骨頭,菲歐娜咬著嘴裡的腿骨突然提議眾人來講點鬼故事。

  「光頭,你先來。」

  菲歐娜眼神掃過眾人後,很沒禮貌的把嘴裡的骨頭抽出,指著嘴裡塞滿食物導
致臉頰鼓起的索羅克。我喝著碗裡的肉湯,瞄了一眼縮起身子,摀住耳朵發抖的諾
俄米。雖然這少女什麼都怕,但她似乎格外害怕鬼怪之類的故事。

  「我起頭的,不然我先講好了。」

  這女人看來是打定主意要拖著所有人聊天了。我嘆了口氣,決定假裝喝著肉湯
不參與這交流。突然我的袖子被輕輕地扯了幾下,我感到不悅的轉頭看向兩個月前
帶回來的麻煩人物。

  「那個…我想去小便…」

  一時之間眾人的目光全都停留在我身上,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我連開口都
懶了,直接擺擺手要諾俄米自己去解決。剛才提議要講鬼故事的傢伙這時一副想找
碴的態度,把手上那根骨頭對著我。

  「還不快去幫忙?不去的話會死掉喔。」

  「要我去幫忙脫褲子是嗎?別走太遠不就好了。」

  聽了我完全不顧慮女性的回答後,諾俄米便摀著臉跑離營火去了。這聖火騎士
的卒子仍然在盯著我,這次改成用下巴往諾俄米離去的方向比了比。我暫時將肚子
內的滿腹咒罵吞了下去,起身往腳印延伸方向的前進。

  自從在札德西艾把她撿回來之後,歷經了我目前的人生中最麻煩的事情,最後
終於讓諾俄米以自救會協助索拉的名義混口飯吃。那之後臨近寂靜夜前夕,索拉跟
她帳篷內的女性幫諾俄米添購了幾件衣物跟旅行的必需品。我完全不清楚女性衣物
的價格,但她現在身上這套綠底長袍配上厚重的長袖罩衫,應該也不會便宜到哪。

  本來還在東張西望的諾俄米,看見我來了又縮起身子,但卻抓著自己的長袍下
擺,不自然地扭著雙腿。看來她是真的快憋不住才鼓起勇氣跟我報告要上小解,連
這種事都要拖拖拉拉的嗎?

  我可不想讓貴重的女用衣物毀於來不及小便這種事情,隨便找了個還能聽見營
地說話聲的樹蔭後,便讓諾俄米就地解決。我像個奶媽一樣看著她正要撩起長袍蹲
下時,不知為何停下了動作,滿臉通紅的回望我後又急忙轉頭,遲遲不肯繼續。

  這時我也想明白了,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後轉身背對諾俄米,在樹叢後坐了下來。
先是衣物摩擦,接下來是細微的水聲。看來應該很快就結束了,但過了至少足夠讓
我抽完一個煙斗的時間後,身後的樹叢卻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諾俄米?」

  我的呼喚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狀況詭異得讓我直接起身穿過樹叢,卻看見諾俄
米浮在空中。

  我楞了一會,隨後馬上注意到她被困在一個巨大的半透明物體中,滿臉驚恐的
向我發出無聲的吶喊,而那物體正緩慢的朝我移動,經過的樹叢全都被它吞噬,飄
浮在有如凝膠般的體內。

  是白黏怪!

  「出事了!」

  幾乎在我大喊的同時,黏怪就像是聽到我的聲音似的伸出一部份的黏液身體襲
來,好在旁邊的樹叢夠多,替我擋下了最初的一擊。我面朝黏怪迅速的往營地的方
向後退,同時呼喚蟲子快速讓牠附著於身上,眾人也很快的在我身後趕到。

  「維克多!怎麼回事!」

  「是白黏怪!它抓住笨俄米了!」

  拉烏斯在看見巨大黏怪體內的諾俄米後不再發問,拔出他的武器迅速的往黏怪
身旁繞去,俾斯米爾反應迅速的讓施法者們施展各種魔法加護,最後彷彿是以海都
的戰吼為信號,黏怪又再次向我發動攻擊,但蟲子本能地扭身閃開了襲來的黏液,
而被它波及的地面不止積雪,連少數雜草都不見了,還散發出陣陣蒸氣。

  速戰速決。這麼想著的同時我驅使蟲子伸爪往黏怪身上一陣猛攻,但卻感受不
到有平常撕扯血肉或是耙抓硬物時的觸感,因為完全沒有任何阻礙,就像在水裡施
力一樣…

  糟了!

  當我想起當年教過的野外黏怪特性時,眼前的巨大怪物已經在我一擊之下分離
成兩個黏怪。這種幾乎沒有智能的生物,除了因為在陰暗洞窟經常無聲無息發動襲
擊之外,最棘手的便是一刀下去,不但沒有造成傷害,還會分裂出更多個體發起圍
攻。

  我急忙對蟲子下令停止攻擊,但來不及出聲提醒大夥,拉烏斯就已經從旁刺出
一劍,從劍刃旁又分出了一隻黏怪。三隻怪物接連將身體的一部份如同肢體般朝我
們襲擊而來,連帶有強烈腐蝕性的體液招呼著眾人。

  「武器攻擊會讓它越變越多,用法術!」

  半妖精法師代替我說了對付黏怪的訣竅,光頭倒是很快地敲打皮鼓,一陣雷鳴
爆音在三隻黏怪中間炸開,震波在它們膠狀的外表激起陣陣漣漪,似乎也把身體的
一部份給震出,成了濺灑在地上的惡臭酸液。

  我專注引導蟲子閃避接二連三的攻擊,無法使用魔法的拉烏斯與菲歐娜掩護著
索拉吟唱法術,海都不知怎地變出一團光球,持續的朝黏怪們轟出奇怪的閃光。就
在索拉伸手一揮的同時,黏怪身上突然覆蓋了一層厚重黏稠的蛛網,一時之間抑止
了它們的攻擊,但卻仍然不停的蠕動。

  就在我們稍微喘息的時候,蛛網像是被黏怪吞噬了一般陷入它們的體內,隨後
三隻黏怪迅速的吐出自己的身體,瞬間便包覆了海都與菲歐娜兩人。

  光頭見狀立刻又敲了好幾下皮鼓,好幾道震波連續打在黏怪們身上,總算是把
海都與菲歐娜給震了出來,但他們身上的衣物與毛皮全都迅速的被黏怪體液腐蝕,
肉體的部分也被酸液燒灼,留下大片的傷痕。

  「我們把笨娥米救出來然後離開這裡!」

  俾斯米爾揮舞蛇杖甩出一道閃電後對我們說著。我趁著三隻黏怪還在震波餘威
下重組自己身體時,奮力衝到吞下諾俄米的黏怪身旁,以爪子破開它的膠質外膜,
將整個右半身幾乎陷進酸性體液中後抓住諾俄米的手,一把將她給拖了出來。

  蟲子的尖嘯在我腦海中抗議,就連我都看得出來牠的甲殼不斷地冒泡,腐蝕後
的蒸氣也幾乎覆蓋了全身。剛才的行動或許魯莽了點,但諾俄米被完全吞噬殆盡的
話我就沒命了,就算運氣不好,有可能兩人都被困在黏怪體內也必須冒這個風險。

  在光頭又一次雷鳴的掩護下我抱著諾俄米迅速退後,將她安置在一旁的雪地上
時順便探了探她的氣息。雖然那不便宜的衣服都沒了,但奇蹟似的全身只有幾處燒
灼的傷痕,看樣子應該暫時沒事,我暗自鬆了口氣。眾人仍然在圍攻三隻黏怪,無
法有效使用秘法能量攻擊的我只好先在一旁恢復蟲子的體力。但就在我慢慢引導能
量修復蟲子時,黏怪們在雷鳴轟擊下嘩啦一聲散成了一大灘臭水。

  「去上個廁所也能搞出那麼大的事,你們倆可真是絕配…」

  索羅克搖搖頭對著我抱怨,這話應該對晚上四處亂晃的黏怪說吧。懷中的諾俄
米似乎沒什麼大礙,只是全身衣物都被黏怪消化,現在覆蓋她身上的只有一些黏液
跟碎布,要是醒著的話肯定會大吵大鬧,又來一次之前那種失控狀況。

  我讓蟲子返回異界後本來想拍拍諾俄米的臉讓她醒來,但索拉這時有些強硬的
將自己的斗蓬蓋在這裸體的少女身上。我聳聳肩,但無論我接下來不管怎樣搖晃諾
俄米都沒有醒來的跡象,看樣子黏怪應該是差點就把她給消化了,只是我運氣好趕
在那之前救了我們兩人一命。

  我轉頭看看眾人的狀況,還真是損失慘重。即使不計皮肉傷,光是海都身上的
毛皮跟拉烏斯以成碎塊的皮甲都成了一團殘渣,連菲歐娜都只剩下護甲,襯衣跟長
褲也都成了披掛的碎布。

  「我想,是時候該換一套更精良的護具了。」

  我記得副團長大人原本身上穿的是魔法加強過的皮甲,所以只剩一小塊破布遮
掩跨下的拉烏斯故作輕鬆的神情,在我看來真是無比淒涼。索拉默默的拿出一件毛
毯給他披上,沒受什麼傷的祭司則是用蛇杖末端翻著黏怪殘渣,好奇又期待的檢查
會不會有什麼好貨留下。

  「先回營地休息吧?」

  索拉的提議我剛才就想講了,這冬天的晚上一群人衣不蔽體的攪弄臭水,不管
從什麼角度來看都不是正常人會做的,至少先睡個一覺再說吧。我們草草的收拾一
下撤回營地,途中祭司跟海都還真的從殘渣中翻出了一件老舊的鍊甲衫。雖然比不
上之前那套,但總是安慰了損失慘重的拉烏斯,大夥也在稍微治療後累癱在各自的
帳篷中。

  隔天我們仍然一早就出發,幸運的是接下來的路程除了雪地跟岩壁之外,連個
地精都沒見到。即使如此,行走於山路的疲勞仍然是個無法忽視的負擔。就在第三
天夜晚,我們見到遠處山崖上燈火映照的修道院時,心情也不禁輕鬆了起來。

  一股臭味從遠處飄了過來,隨著我們越來越接近修道院,納骨味道也越來越濃,
一行人都不由得皺起眉頭,諾俄米甚至直接將斗蓬從脖頸處拉到掩蓋半張臉的高度。
但這股從山崖下傳來的臭味與陣陣高溫的熱氣,讓我想起冰之塔時辨識與處理的其
中一種材料,記得是叫硫磺?

  當我沈思的時候,已經踏在修道院大門前的地上。大概是因為硫磺與周邊的熱
氣,這周圍一點積雪都沒有,只是建築的石材似乎因為年代久遠而斑駁甚至發霉,
也可能是長年被這地獄般的臭氣給燻黑。

  菲歐娜槍先上前敲了敲厚重的大門,過了半响,大門緩緩的向外開啟,一片黑
暗中冒出了一個男人的臉。

  「敬畏祂,迴避祂,不可提及祂。」
  男人彷彿是在背誦一般低頭沈吟,隨後抬起臉來注視著我們,手上的燭台勉強
只能照亮他的半張臉,在這大半夜的看起來著實有些詭異。就在我這麼想的同時,
他露出微笑,迅速的打開半掩著的門,招手向我們示意。

  「我是約哈拿斯,各位貴客是在山裡迷路了嗎?夜裡風雪大,快快請進,讓我
們為您洗去雪霜。」

  憑藉著他手上的燭火,我僅能勉強看見通往修道院的黑暗長廊。雖然不清楚這
修道院是否隱含危險,但接下委託時就該做好準備,而且有個屋頂總比在冬夜的野
外露宿要好得多。

  大門緩緩的在我們身上關上,在約哈拿斯的帶路下,我們終於抵達了此行的目
的地,據說奉祀著古代偽神『凜冽之父』的修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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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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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不喜歡事情不如預料時的感覺,想法子要解決時又處處受限甚至無計可施
的的狀況更讓我討厭。寂靜夜的前三天,我們才剛從札德西艾回到以實巴替,除了
讓團長去報告解決了一批天譴者異教徒,以及又跑出叛徒的以實巴替旗下部隊,收
割者其餘人其實也都沒什麼公事要辦,乾脆當場解散各自忙去了。

  但就在我計畫先把她丟在自救會打雜時,卻沒料到我跟這笨女孩早就被下了詛
咒。這一定是那該死的女巨人害的,現在我們只要分開一段距離,就會雙雙昏倒。
這表示從今以後我們無論做什麼事都得待在對方身邊,而這距離還不是該死的短!
連叫她去跑腿都辦不到!

  我憤怒的坐在索拉大帳篷前的馬車上,由於根本不想看到諾俄米的臉,在醒來
之後我就打發她在馬車後整理工具順便清掃地上的碳渣碎皮。幾個工人忙著自己工
作的同時也好奇的看著新來的少女,但注意到我不甚友善的表情後,也懶得惹上麻
煩。這樣正好,察覺到我跟諾俄米身上有古怪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是別讓他們往我
們實際上無法分開太遠這方面去想。

  問題在於之後要是我跟諾俄米兩人吃喝拉撒睡都是兩人同行,就算其他人不會
聯想到這是詛咒,也肯定會認為我們關係匪淺,要是被基洛夫的手下察覺,諾俄米
絕對會被當成我的把柄。雖然讓諾俄米在自救會打雜可以讓外人比較猜不出她跟誰
比較有關連,但只要有心跟蹤的話馬上就會暴露。我自己歸納了一下,如果要瞞人
耳目,這住處最好是人不太多,自救會與收割者的幹部都會頻繁出入,而且有能力
以秘法協助諾俄米跟我的其中一人。

  我決定早早就把光頭剔除,石輪部人多嘴雜他一個人早就管不動了。海都最近
成了以實巴替大明星,連埃爾的木工作坊都趁著風頭推出他的小雕像來賣,太顯眼
了。而且無法保證他的床伴會不會把住在一起的人也當成床伴。這麼說來剩下的果
然還是…

  我跳下馬車,差點撞上掃了滿地垃圾正要拿去處理的諾俄米,她依然還是那副
不敢抬頭正眼看我的畏縮樣,我也懶得解釋剛才想到的辦法,叫諾俄米直接跟來,
也不管她打算把手上那堆垃圾丟去哪,便繞過馬車走到大帳篷的入口處。

  將長髮在腦後綁成一束的索拉正專注地研磨她手上那把斧頭,火花幾乎不間斷
的從磨刀輪與斧刃中間迸出,四周散落著應該是打磨木柄時散落的木屑,以及一張
放滿各種秘法材料的小圓桌。雖然我在冰之塔內也見過魔法工匠製作時的情形,不
過我想索拉應該是那種相較於製作過程都與魔法有關的匠人,更類似於傳統的鐵匠。
至少我沒有從現在這個製程中感受到有任何的魔力。

  反正現在也沒有客人,我讓諾俄米找了凳子來,閒著沒事便坐下觀察著索拉的
工作。倒是諾俄米十分專心的注視這位法師鐵匠的動作,似乎外頭的一切對她來說
都是從沒見過的新奇事物。

  等到索拉終於停下磨輪審視斧刃時,才發現我們兩個早已盯著她好一陣子了。
半妖精掛著微笑向諾俄米走來寒暄了幾句後便將目光轉向我,問了些關於我們身上
的奇妙連結,我也就自己理解的現狀解釋只知道兩人無法相隔太遠,無論吃住都得
在一起。

  「但是考慮到笨俄米的情況,我想請索拉妳一同照顧她,我們還可以順便抽空
教她怎麼使用自己的力量。」

  我稍微停了一下,索拉看起來沒有反對的意思,點點頭催促我繼續說下去。

  「當然我也可以帶著她去住店,但是我也有自己的事要處理,不可能整天看著
她。我看妳要忙自救會的東西還要打鐵,乾脆讓她當妳的雜工學徒,至少多雙手總
是比較好辦事。而且往後這麻煩的狀態解除了好歹她有個專長餬口。」

  我瞥了一眼身後的諾俄米,但她仍然不知所措的看著我跟索拉。我忍不住在想
難道剛才談的不是妳的人生?居然沒有任何意見?

  「事到如今可別說妳不願意啊。」

  如我所料,諾俄米輕輕的點點頭。而我盡量展現最大的禮節與誠意,就像在冰
之塔會見大師級別的秘術使一樣向索拉稍微低頭鞠躬。這個提案其實相當冒險,即
使索拉這幾個月來表現得不像個充滿算計的冰之塔門人,但誰也不能保證把自己的
弱點主動奉上時還期待別人不會緊緊捏著要求更多好處。

  「總之這提案對妳可能沒什麼幫助,但妳能接受的話…」

  「好喔。我還有個閒置的雙人帳棚,就直接架設在我的大帳裡當作你們倆的套
房。這樣夜裡你們也能享用到大帳裡的營火」

  半妖精爽快的點頭,沒有對我提出更多的條件。如果贊助個屏風給包含臭臉妖
精在內的女性充當更衣間也算是條件的話,我還可以加碼送個衣櫥呢。或許索拉被
獅子芽撿走正好讓她遠離了冰之塔內的鬥爭,一直保持著這種單純的農村女孩性格,
不像我這種人。

  「感激不盡,至於屏風什麼的當然好說,但可以的話盡量讓她跟妳們一起生活
吧,睡覺也在一起更好。我可受不了休息的時候還要擔心她哪天睡迷糊叫出一團藤
蔓,再說我對小孩子沒興趣。」

  我斜睨了一眼身後的諾俄米,打發她去收拾整理一下剛才提到的雙人帳篷。目
送才剛成為學徒的少女匆忙離去後,我將目光轉回索拉時感覺她不是很滿意的皺了
皺眉頭。

  「你們這樣一直下去也不是辦法。需要我幫忙提供解決方案嗎?」

  我搖搖頭嘆口氣後捻捻自己的小鬍子,暗忖要是那個大翅膀女巨人真是卡法神
使,恐怕不是凡人能解決的。接著我從懷中掏出本來就準備好向索拉提案時的酬金,
挨近她身邊低聲說著:

  「我不知道這年記的女孩子得準備啥,我一個男的帶她上街也只會被海噱一頓,
妳看薇兒泰還誰有空請她張羅一下,多的就當酒錢吧。」

  說完我便硬是把錢袋塞給索拉,也不管她臉上會是什麼表情,總之我負起責任
確保了跟諾俄米兩人的住處與生計,在這笨女孩整理完帳篷之前我什麼都不想幹。

  我緩緩跺步到大帳篷外,一屁股坐回剛才等候時的凳子上。之前在探查札德西
艾那時與後援隊帶來的聖火騎士們會合後,順道從那些木工跟營地搜出了一些煙具
跟不差的煙草。冰之塔總有些人會在閒暇時抽上一口,有些是從日常的藥材支出暗
自攢了一些,有些是出外辦事時跟熟識的商家購得。跟一些煙癮大到有自己專用煙
具的人比起來,我更傾向於需要短暫提神時才使用。但現在我只想打發時間。

  我將煙斗握在掌心,慢慢的驅使秘法之力竄出小火花,點燃了塞在裡面的煙草
後抽了起來。有點辛辣但是正好適合這遍地白雪的天氣,能夠讓我暫時忘掉身上詛
咒的煩悶。

  但我放鬆的時間不長,過沒多久諾加斯披著厚重的冬衣出現在我面前,一臉充
滿疑問的表情看著孤身一人坐在大帳外抽煙的我。當然他開口時沒少了禮貌性的問
候,只是聖火騎士的目的是諾俄米,想把上次札德西艾分到的報酬交給她。放鬆時
間被打斷的我沒好氣地用煙斗比了比身後的帳篷,讓他自己去帳篷內找人。或許諾
加斯也察覺到我今天脾氣不好,也可能懶得跟無關的人多講幾句,答謝之後便走進
我身後的帳篷。

  煞風景的傢伙走了之後我再次抽起了煙,但又聽到後方斷斷續續傳來抽泣聲,
持續了好一陣子後聖火騎士才從我身後走出,瞄了我一眼後消失在雪白的街道上。

  真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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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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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白城的冬天跟佳涅宛其他地方的冬天沒什麼不同,雖然我只待過奧斯拉
波列跟冰之塔,但伯爵眼皮底下的奧斯拉波列也同樣是一片雪白,只有聖殿丘上林
立的諸神教會仍然顯目。由於鄰近新年的關係,以實巴替街上除了雪就是人,以及
為了逃離戰禍而來的難民帳篷。而寂靜夜祭典的舉辦前夕也讓各家教會的神職者帶
隊在街頭行走與祈禱,火星之子教會的隊伍更是佔據了從聖佛瓦教堂到飛馬街上的
道路。

  火星之子大批黑衣白帽的祭司促擁著巨大的聖佛瓦聖像,齊聲高唱據說是聖佛
瓦當年決戰血眼前的禱詞,連已經遠在南邊城門附近的我都聽得見他們的和聲,身
旁的諾俄米抱著一團布包,好奇的盯著歌聲的來源。

  「跟上。」

  這紅髮的少女聽見我的命令後,急忙小跑步跟了過來。我其實不是很想在寂靜
夜的這幾天上街,但住進索拉的大帳篷就代表之前堆放在石輪部營地那邊的工具都
得搬過來,這都還可以接給諾俄米打包,大不了多走個幾趟。不過我自己施法時用
的觸媒就不能交給其他人了,至少不可能是幾天前還在荒野遊蕩的鄉下術士。我只
得趁著寂靜夜到過年前這段時機把東西給買齊。倒是圖雷伊他們剛回來那天似乎跟
管帳的特拉芬似乎鬧得不愉快,反正是要在過年後把酬金攤分的制度改了。這倒是
沒什麼,只是我判斷往後每次接下官方指派的任務,如果有大量戰利品勢必得紀錄
誰拿了、誰賣了、誰欠了等等這一堆支出收入,趁早把這些自用的消耗品給買齊也
省事。

  失算的是我沒料到白城在寂靜夜前後會如此擁擠,看來是難民的存在也連帶使
得城內人群眾多。這樣也好,至少我們外表看起來像是朝聖者或是商人與學徒之類
的人物,上百人的難民也讓原本城內的居民根本不可能從一大群生面孔中記住我們
兩個。

  我不時回頭留意諾俄米是否跟在後頭,她一身深綠色罩袍,套了個有毛皮襯裡
的兜帽。幾乎被兜帽遮住一大半的臉加上駝背的姿勢,僅剩的一點臉部又被抱在懷
裡的布包給掩蓋,讓人根本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

  反正一定又是那副整天哭哭啼啼的表情。我這麼想著的同時她也跟了上來,真
虧她這樣還能看的見路。我們繞過飛馬街走到附近的小路,花了點時間在小販出沒
的後巷繞到自救會與難民營落腳的廣場。

  才剛從小巷走出,我就懷疑自己是否走錯路了。因為眼前的廣場搭起了一整排
棚子,工人們熟練的搭起臨時的灶,幾名看起來很眼熟的石輪部族人也紛紛幫忙在
地上挖坑生火。棚架的另一頭則是忙著處理甜菜堅果與宰殺牲畜的婦人們,一大群
操著佳涅宛方言的群眾則是圍著兩三個酒桶,大白天的就開始散發俾斯米爾身上經
常聞得到的酒味。

  「帳篷…在那邊。有旗子…」

  諾俄米小聲的對我說話,指著遠處被棚架遮住的自救會旗幟。我點點頭帶著她
繞過顯然是要辦一場宴席的地方,幾個明顯喝到已經有些飄飄然的醉漢雙手各拿盛
滿的陶杯朝我們靠了過來。

  「敬聖佛瓦!」

  「敬三君子!」

  我瞪著這些呼喊古怪三君子名號的醉漢們,不過好在他們似乎醉到連諾俄米都
能打贏的程度,把其中一個陶杯遞給她後這些怪人便搖搖晃晃的走回酒桶處。諾俄
米捧著那杯滿溢濁黃泡沫的杯子,從兜帽中露出眼睛怯生生的盯著我。

  我沈默的看著這傢伙,才意識到已經將近中午,我們兩個經過飛馬街也沒在路
上吃些東西。於是我從她手上搶過杯子,淺嚐了一口。舌頭沒有發麻,也沒有怪味,
只是普通的粗劣麥酒。確認這杯酒沒有毒後,我便將杯子塞回諾俄米手上,同時拿
走了她手上的布包。

  「東西放回帳篷,今天午餐就在這解決。」

  下了命令後,我頭也不回的走向自救會的大帳篷,同時後頭的腳步聲也快速的
跟上。在那之後我讓諾俄米拿來了兩人份的燉菜,加上幾根今天買回來的燻腸,兩
人就在香氣四溢的棚架旁吃了起來。

  大概是慶祝寂靜夜跟新年辦的宴席吧?我看著棚架內外逐漸湧入的人群思考著,
有人甚至還跳起舞來。嗅到賺錢氣味的小販也流竄到這附近,向那些一看就像是石
輪部族人的傢伙兜售什麼白城紀念品。

  不同於看膩新年景象的我,諾俄米先是盯著跳舞的人群,接著又轉頭看向在空
地旁打赤膊玩起摔跤的男人們,但最厲害的是她始終不曾停下舀著燉菜的手與不斷
咀嚼的嘴,雙頰塞滿食物不停的東張西望。

  我不由得對諾俄米皺起眉頭,但又馬上想到她在被我們撿到之前不知道挨餓了
幾天,又是大地精又是狼人的,後撤時又盡是些乾糧,回到以實巴替這兩天吃的大
概是最正常的一餐了。不過看到她的吃相還是忍不住讓我嘆氣。肩膀彈了一下的諾
俄米將目光轉回我身上,又開始駝背縮起身子,但嘴裡仍然塞得滿滿的。

  一想到之後要教她的各種知識包含禮儀,又讓我嘆了長長一口氣。

  突然一陣輕快的笛聲與琴聲,一位披著長大衣的男子開始唱起歌詠聖火騎士的
歌謠。本來以為又是千篇一律的聖佛瓦與聖法拉利傳奇,但歌詞提到的卻是諾加斯
與賈斯提澤,還有埃爾?

  仔細聆聽了歌詞後,我才明白這場宴席是諾加斯他們出錢,本意是救濟來到以
實巴替的難民。難怪那群醉鬼四處嚷嚷著什麼三君子,根本就是指出錢的這三人。
雖然我完全搞錯這宴席不是給我們這種人吃的,幸好人群也開始熱鬧起來,這種擁
擠又吵雜的情況根本沒多少人會注意誰是難民,而且我敢說早就有跟我們一樣的人
混進來大吃大喝了。

  在諾俄米將最後一塊燻腸塞進嘴巴後,我便帶著她兩人一起溜出即將變得水泄
不通的宴席會場。之後一連好幾天,先是雪崩騎士團出資救濟難民,後來連詩會與
教會也參一腳,整個寂靜夜期間到新年前的白城到處都是白吃白喝的混混四處流竄,
終於引發伯爵下令禁止私自發放免費食物。至於在第一天就白吃了一頓的我們,當
然沒有參與之後的請客吃飯大會,自然也不會知道為了吃飯與免費物資大打出手的
情景有多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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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7年 5月 19日, 23:10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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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邁入回歸後兩百年的第五年,白城街上看起來仍然沈浸在新年前後的氣氛,
證據就是即使新年後過了十天,大街上各種小攤販的生意到了傍晚仍然有不少人
光顧,但這些顧客多半都持著各種包含長矛、斧頭與標槍之類的武裝,操著不同
於以實巴替城內的佳涅宛鄉音和小販殺價。

  我們一行人接到了圖雷伊的通知,正在前往老地方大火爐的路上。海都扛著
他那把大斧走在最前頭,沿途不少人興奮的朝他歡呼,那些像士兵的傢伙甚至揮
舞與敲打著武器,有節奏的高呼海都的名字。雖然之前就聽說過海都在競技場十
分有名,但這也太誇張了。

  眾人注目的壯漢對這些熱情僅回以揮手與微笑,本來並肩走著的拉烏斯也自
覺的退到海都身後,我跟索拉還有諾俄米本來就低調行事,與渾身酒氣的俾斯米
爾一同走在副團長身後,最後頭則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跟著我們一起行動的菲歐
娜。大概是代替諾加斯來監視收割者行動的吧,真麻煩。

  大火爐內一如往常擠滿了客人,烤肉串被矮人老闆燒岩巧妙地扔進每個吧台
上的木盤,肉汁與香料的氣味也隨著客人的爭搶迅速傳播,充斥在整個大火爐的
大堂中。

  我們穿越有著舞台與眾多座位的大堂,本來是想朝每次談論正事的包廂前進,
但前方的海都與拉烏斯不知道為什麼指著舞台停了下來,於是我也朝舞台的方向
看去。

  一個男人大汗淋漓的敲著面前的皮鼓,汗水讓他赤裸健壯的上半身看起來更
加閃亮,好幾串獸牙骨爪之類的項鍊隨著敲打的節奏不斷舞動,而演奏者本人似
乎也很投入地搖頭晃腦,亮晃晃的大光頭在火光之下顯得特別突出…

  那光頭不就是索羅克嗎!

  索羅克飛快地敲著皮鼓,樂曲的節奏似乎已進入最後的高潮階段,台下的觀
眾也紛紛跟著打拍子。我相信自己不是現在才發現光頭真本事的人,其他同伴臉
上也是一副驚訝的表情,但海都卻很快的融入光頭的節奏,也跟著打起拍子。

  索羅克最後以一陣極快速的曲調收尾,隨後整個大堂被海都的喝采帶頭,響
起了淹沒整個大火爐的掌聲與歡呼聲。我隨意的鼓掌之後,向以往專用的包廂走
去,卻發現除了圖雷伊之外,一位全副武裝,看起來像名騎士的年輕男子正坐在
他對面。

  那名騎士一發現我們,馬上起身向圖雷伊與齊達行了軍禮,沒等他們答覆便
急忙從包廂離開,對我們則是連一眼都不看,逕自往大火爐的門口走去。我在包
廂入口駐足了一會,觀察著騎士一路上也沒搭理任何人,正在思考著到底是什麼
人時,海都已經先我一步踏進包廂,和齊達簡短的打了招呼後入座。

  「大家要吃什麼隨便點吧,反正以實巴替伯爵出錢。」

  齊達對大夥露出微笑,邊往圖雷伊的杯內斟酒,後者似乎一臉氣憤,就連拉
烏斯向他打招呼時也沒好氣的回應。身為副團長的拉烏斯也沒多問,只是往自己
的杯內斟酒,向他的兄弟敬了一杯,才讓圖雷伊緊繃的臉部鬆懈,拿起酒杯一口
氣乾了。

  「霍斯特爵士都對我們很客氣,他只是霍斯特爵士的晚輩,居然對我們頤指
氣使…」

  「這維蘭塔斯根本把我們當作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雜魚!」

  不知道是講了不擅長的話還是剛才喝得太猛,圖雷伊一連咳嗽了好幾聲,齊
達則是苦笑著安慰他有得賺錢就算了之類的話。據說齊達以前曾在冰之塔待過,
可能是目前收割者內少數有見識的人之一,而且在以實巴替官方的人脈經營良好,
就這幾點來說我寧願相信他真的曾在冰之塔修業過,或許曾經是某個大師底下負
責對外接洽的人。因此我今天刻意讓兜帽遮住自己大半邊臉免得被認出,一旁的
諾俄米也一如往常沒有多嘴。

  在菲歐娜與俾斯米爾爭搶著瓶內所剩不多的克里蘭熊殺時,海都老實不客氣
地叫來侍應點了各種烤肉與烈酒,而齊達則是起身與大夥說明這次接洽的任務內
容。

  「剛才那位是霍斯特爵士的晚輩,維蘭塔斯‧瑪東尼斯爵士。因為霍斯特爵士
這陣子比較忙,所以這次才由他負責接洽。」

  「簡單的說我們這次要去調查以實巴替北邊一座山裡的修道院。」

  齊達從修道院的歷史開始說起。大致上是這座名為息爾陶斯的修道院本來是
侍奉異端偽神,但早在虔誠令發佈之前就已經服從真神教派,慢慢的輔導年輕修
士自願改宗,最後整座修道院只剩下年邁且不願改宗的老修士。連這最後一批信
奉凜冽之父的偽神修士全都過世之後,沒人管理維護的建築就慢慢荒廢了。

  「但是以實巴替收到了修道院又有人開始活動,而且進行了宣揚凜冽之父的
祭儀。這點已經被我們的『啄木鳥』證實了。」

  這名中年男子對圖雷伊與海都點了點頭,隨後轉向我們。俾斯米爾從新送來
的熊殺倒了一杯給自己,順口問了句我也想知道的這位啄木鳥是誰。齊達挑了挑
眉毛後順了順他濃密的鬍子,接著補充了一句。

  「第二衝鋒隊長芙露布蕾雅,『啄木鳥』是她的外號。她前陣子才帶隊討伐
一支叫考傑斯塔的蠻族,在山裡跟那個修道院的人借住了一晚。」

  一聽見考傑斯塔這個熟悉的名字,拉烏斯這個前維督澤米艾村人舉著酒杯,
低頭喃喃自語了起來。其實不只他,我看所有之前曾與考傑斯塔部族接觸的同伴
也都有所反應,只是沒有明顯到讓齊達起了好奇心,他仍然繼續接著說明。

  「本來啄木鳥想把他們給抓起來,但這批人出示了以實巴替的官方文件,大
致上就是我之前所說的息爾陶斯修道院被認可的歷史,而且恐怕是真貨。」

  「接下來我要說的是啄木鳥給的情報…本來應該叫她自己來說明的,但她說
懶得管這些事情。」

  齊達似乎很無奈的搖搖頭,光頭正好從群眾的歡呼聲中脫身,抹去滿頭大汗
後進入包廂與我們會合。當拉烏斯帶頭寒暄時,舞台響起了當紅妖精詩人蘿瑟米
芮的歌聲,眾人自然又再次被她的嗓音所吸引。齊達倒是也不急著催促我們拉回
注意力,只是默默的給自己以及光頭各斟了杯酒,等到蘿瑟米芮的曲調告一段落
時,齊達才繼續往下說明。

  「目前佔據修道院的大約有十多名修士,主持凜冽之父祭儀的是個叫做加伏
里的教士。這批人有佳涅宛人也有艾格人,甚至還有半身人和伊勒人,除了這點
之外他們都蠻和善的,沒什麼問題。」

  「總之我們目前能得到的情報就這些,我們的任務,就是代替以實巴替官方
去調查這間修道院。至於剛才那位維蘭塔斯‧瑪東尼斯爵士…」

  「他提醒我們可以自行判斷,若這些修士真有威脅以實巴替的可能,則以解
決這些威脅為最高原則,異端惡黨生死不論。」

  我不知道這些話語是經過齊達修飾過的,還是維蘭塔斯真的如此婉轉告知收
割者,但我認為以實巴替官方的態度就是不論手段,把問題解決就好。若有必要,
那就解決有問題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一塊,菲歐娜露骨的翻了翻白眼,索拉與拉烏斯也明顯
皺起了眉頭,圖雷伊則大概什麼也沒想就把官方的暗示給喊了出來。

  「要我們自行判斷?就是要我們替他們去亂殺人的意思嗎?」

  「他給了我們自己判斷的權限,要做什麼卻是我們的決定。」

  這名收割者的老幹部刻意將視線轉往圖雷伊及拉烏斯,手指輕敲著他眼前的
酒杯接著開口。

  「維蘭塔斯‧瑪東尼斯爵士態度不好是一回事,要被憤怒牽著鼻子走又是另外
一回事。」

  圖雷伊似乎仍然並不服氣,又接連灌下好幾杯熊殺,海都拍著這年輕人的肩
後笑嘻嘻的陪著乾了幾杯,就這樣眾人陪著收割者的團長勸酒了幾輪後,他才終
於像是消氣了一般嘆了口氣。

  「那麼這次任務就請海都大哥和拉烏斯跑一趟吧。」

  拉烏斯微微點了頭,但又看了眾人一會後,轉向正等著有人發問的齊達。

  「那個考傑斯塔族有什麼消息嗎?」

  「噢,別擔心。這個部族本來是在山裡頭騷擾以實巴替的哨兵,不過啄木鳥
已經跟以實巴替的騎兵合作,把他們給剿滅了。」

  這名中年男子露出了至少是今天會談時最開心的笑容,但我們裡面與考傑斯
塔族有點因緣的人紛紛露出了憂慮的神色,他馬上敏銳的補抓到這種變化,充滿
疑惑的盯著我們。

  「怎麼了嗎?你們的表情不太對。」

  「畢竟是異族,你們確定已經全部搞定了?」

  拉烏斯很快的將話題順勢延伸下去,齊達似乎也以為我們只是在擔心探查修
道院時會遭遇的意外風險,以非常確定的語氣回答考傑斯塔族潰敗後全都被啄木
鳥抓起來賣給奴隸商人了,而聽到這件事的拉烏斯等人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那應該趁現在快點買幾個奴隸囉~」

  「看來不用多操心嘛,來來來喝喝喝~」

  在俾斯米爾與圖雷伊一搭一唱的勸酒之下,這個有點危險的話題被強制結束
了。但是菲歐娜除了跟大夥乾杯之外,從剛才談到考傑斯塔族開始就詭異的不發
一語,不知道她是不是發現了這個部族跟拉烏斯他們的關連。

  一陣喧鬧過後,風神祭司擦了擦嘴上的酒沫,朝向齊達詢問該何時出發,後
者只是平淡的回答這些事情自然是交由被團長指派的拉烏斯與海都決定,然而突
然成為決策中心的副團長向衝鋒隊長徵詢了意見。

  「海都前輩確定是要我負責嗎?」

  拉烏斯的發問只換來了壯漢的一對白眼,齊達則是搖搖頭後提議不如明天早
上出發,說完便逕自離開包廂抓了名侍應走去結帳。

  「聽起來只是替官方跑腿去現場進一步了解狀況,不需要做太多準備~」

  「還有殺人的準備。」

  「那種事…我早習慣了…」

  拉烏斯看起來還搞不清楚狀況的與海都討論該注意的要點,但他突然間發現
似乎說錯話了,因為連我都注意到索拉用極為冰冷的眼神瞪著他,下一秒就是不
知道誰踹了拉烏斯一腳,讓明天就要帶領團隊的這傢伙驚呼了一聲。

  「拉烏斯,反正你就決定該怎麼做吧。」

  我不帶感情的對拉烏斯提議,同時喝完眼前這杯熊殺後,對他露出微笑。

  「出錯了事後負責就是。」

  當我離去時,拉烏斯沮喪的呻吟仍然充斥著整個包廂。我盤算著明天早上出
發時該準備些什麼,走出大火爐時才發覺外頭已是晚上,但大街上的人潮仍然往
各個酒館與旅店流動。

  我猜拉烏斯他們大概想去奴隸市場把考傑斯塔的族人買回來,但我壓根不想
扯上這些事。就算有認識的人在裡頭,考傑斯塔族他們與以實巴替終究還是有交
戰過,要是被人說收割者與異族勾結還真沒得反駁。這些指控落到他們頭上時我
可不想被算成跟他們一夥的。

  我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諾俄米,確保她有好好跟上來後,繼續往大帳篷的方
向走去。總之現在的我都自顧不暇了,哪有餘力再關心其他人。隔天一早,我們
一行人先搭乘雪橇來到了白雪皚皚的掃雷薩息山腳,開始了在雪地裡爬山的艱辛
旅程。
lo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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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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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被名為約哈拿斯的修士領進修道院內,發現內部不如我之前想像的是座
髒亂的建築,不僅地上鋪著地毯,室內每隔一段距離牆上就擺了支火把,仔細一
看用的還是昂貴的魔法永明火把。

  「真是難得的夜晚,接連有那麼多貴客降臨,真是令我們這小地方蓬蓽生輝
。」

  修士一邊領著我們來到寬敞明亮的區域後將剛才照明的燭火熄掉,一邊轉頭
對我們說著。我則是感到有些好奇。

  「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拜訪?」

  「喔,別的貴客嗎?」

  約哈拿斯露出了大大的微笑,不知怎地讓人感到有些詭異。

  「很快就是禮拜的時間了,不如待各位盥洗完畢,肯定會見到其他貴客的。」

  要我說的話,感覺這位服侍偽神的修士顯得太過殷勤,雖然其他真神教會不
乏這種積極傳道的人,但以冰雪神祇為尊的宗教人士卻十分熱情,感覺實在有些
矛盾。

  在我思考的時候,約哈拿斯已經帶領我們經過一處擺滿書架的房間,接著轉
到了室內一處轉角,雖然有些狹窄,但以一般旅館的標準來說已經算寬敞了。

  「目前地方實在不太夠,可能今夜就要委屈各位貴客在這裡湊合。」

  約哈拿斯將手放在胸前向我們鞠躬表示歉意,隨後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指向
我們背後的石門。

  「這後面的迴廊年老失修,天花板很容易崩塌,貴客可別進去被砸傷了。」

  在向我們耳提面命之後,兩位捧著毛毯的年輕修士從剛才的轉角走出,向約
哈拿斯行禮後,這名年長的修士以我們也能聽見的音量吩咐他們繼續接待,隨後
便行禮告退,而兩名修士恭敬的獻上毛毯,熱情的提議說帶我們參觀整座修道院,
我想這也是探查的機會,便跟著眾人在修道院轉了一圈。

  除了剛才經過的圖書室,還有寬敞的大殿,裡頭果真有不少人或坐或躺,牆
上懸吊的香爐散發淡淡的香味,整體來說讓人感到十分安靜。過了一會,兩名修
士掛滿微笑的說要讓我們見識修道院最有名的地方,隨後合力打開了一道石門。

  第一眼瞥見的是大雪紛飛的夜色,隨後是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接著一股帶著
熱度的蒸氣迎面而來,就像是來到蒸氣充斥的白城浴場內一樣。修士們讓我們自
己往停院內邁進,到達一處用粗岩砌成的水池後才興高彩烈的解釋。

  「不好意思修道院年代久遠,沒有室內洗浴場,比不上城市裡的享受。」

  「但我們的溫水池是天然水源,治久咳,對身體健康很好的。」

  一名修士說到激動處,還伸手往池子內舀了舀,又重新把池水慢慢倒回,好
讓我們仔細觀察這泉熱水。

  「好!」

  從剛才就一直沒出聲的菲歐娜突然爆出一聲歡呼,接著便是脫下罩著的斗蓬,
解下腰上與背上的劍帶,抓著襯衣俐落的褪去。諾俄米見到一個女人毫不在意有
男人在場,直接脫去身上衣物的行為,嚇得躲到我身後緊緊扯著大衣,無奈之下
我只好先跟著兩名驚慌的修士退出庭院,而索拉也跟在我身後,關上石門前依稀
還聽見菲歐娜大聲嚷嚷著什麼紅酒,接著是海都的歡呼伴隨巨大物體掉落水面濺
起的巨響。

  我向諾俄米翻了翻白眼,但索拉卻用拳頭敲了敲我的肩膀,我只好耐著性子
轉向法師,沒想到她刻意壓低聲音,注視著前方遠去的修士背影對我耳語。

  「剛才經過圖書館時,發現架上的書積了很多灰塵。」

  法師邊說邊向我伸出食指,上面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我注視著索拉的綠瞳,
心領神會的點點頭。

  照剛才經過的室內各處來看,至少修士們很用心在打掃,應該不會放過圖書
室才對,然而是什麼原因讓他們連清個灰塵的想法都沒有?還是那些書實在太過
古老,讓修士不敢隨意亂動?不管是什麼理由,我覺得都有必要調查看看,而且
我也對這修道院的藏書有些興趣。而且約哈拿斯說的那處石門後的古老迴廊我也
很在意,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拉烏斯簡單盥洗之後拿著一盆熱水來到我們身旁,在享受難得的熱水後,海
都等人也從庭院走出,雖然重新穿上衣服但看得出來他們都懶得再多動一步,直
接靠著石牆席地而坐,不時發出十分滿足的呻吟,但一聲響亮的腹鳴傳進了我的
耳朵,而我非常確信其他人也聽到了。

  「是我。」

  風神祭司光著腳,看著正在啃食乾糧的海都與不知道在吃什麼骨頭的菲歐娜
說著,而約哈拿斯則像是算準時機似的出現邀請我們一同前去禮拜,之後再共享
餐點。除了海都的烤肉大餐,這幾天沒吃過什麼豐盛料理的眾人自然是毫不猶豫
的跟上。

  我們被領進了一處寬敞的房間,地上雖然鋪滿了華美的地毯,上頭的花紋卻
明顯看得出褪色與綻線,而且一股陳舊的霉味與薰香混合在一起,讓人忍不住想
擤擤鼻子。刻意挑高的的天花板即使在這燈火明亮的室內也幾乎看不太清楚一片
黑暗的頭頂,十幾名男女修士以及看起來像是一般信徒的人們在這裡都刻意壓低
聲音交談,但有可能這房間本來就被設計成聲音能夠集中,像是真神教會那些宣
道祭司的禮拜堂一般,因此即使是聽不清楚的耳語也十分響亮。

  約哈拿斯領著我們進入最後面的角落席地而坐,看來我們應該是最後一批來
參加禮拜的人,因為一個穿著灰白鑲金線長袍的胖子緩慢的走到放置在禮拜堂前
方的木製講道壇,順了順自己的修士頭與脖子上一圈繡著奇怪徽記的絲巾後,眾
人注意到他後也漸漸停止交談,一會兒之後整個禮拜堂鴉雀無聲。

  「歡迎今天有許多貴客來到我們這偏僻荒涼的小修道院!」

  肥胖男子開始熱情的演說,但我根本沒聽進去,而是專注看著他脖子上那圈
絲巾的徽記。我對宗教不熟悉,更何況是偽神的教派。完全想不起來那徽記是代
表什麼之後,我轉而觀察正認真聆聽胖子傳道的其他人,但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就像一般真神教會內禮拜時的修士跟一般信眾。

  「不是凜冽之父。」

  耳邊忽然傳來索拉的耳語,我一臉不解的看向這位即使坐著也十分高大的半
妖精。

  「那是冬女巫的徽記。」

  「他們搞錯了?」

  「不知道,反正不對勁就是。」

  說完索拉就繼續注視著胖子,留下我一個人思考。雖然滿腹疑問,但我覺得
暫時還不能判斷,雖然以我的標準來看,光是不拜凜冽之父而是冬之女巫,這個
事實拿去回報以實巴替的話應該就足夠讓那官方證明被撤銷了

  「接下來請大家閉上眼睛,讓我們的心靈潛入父親的聖城──極拿普拉。」

  我自然是不想閉眼,但也稍微低下頭保持低調,注視著其他信眾。

  「在極拿普拉,所有的居民都能擁有無限的時間,可以無盡地冥想與祈禱,
和不可提之人面對面地接觸,承受祂的慈愛與洗禮,仰望父親的慈悲。」

  「現在,就讓我們一起來讚頌父親、為父親獻上讚歌!」

  胖子幾乎是用吼的喊完最後一段講道,接著便是起了個音,所有信眾便開始
搖頭晃腦唱起了歌。看起來他們似乎進入了某種恍惚狀態,因為有些人不止擺頭,
連身體都跟著大幅度搖晃,很像某些真神信徒因為在禮拜時過於激動的行為,而
我猜這些薰香大概也對促使他們進入那種狀態有一定的效果。

  反正不會唱,我一邊跟著嗯嗯啊啊,一邊肘擊不知道是快要睡著還是也跟著
一起失神,開始搖晃身體的諾俄米。接著信眾們曲調逐漸結束,又唱起了另一首
歌,但這旋律不知怎地好像在哪邊聽過…

  是海都!這首歌不就是他經常哼唱的曲子嗎?一時之間還以為我聽錯了,猛
然抬頭一看卻發現海都正跟著旋律與信眾們合唱,其他同伴也都注視著這出身成
謎的壯漢,為何在這偽神教派能聽到他平常唱的歌?

  正當我努力在腦中回憶歌曲和偽神教派的關連時,信徒們的合唱緩緩結束,
即使沒人指示他們也十分熟練的從懷中以及修士的手裡取出鵝毛筆和墨水,兩兩
一組互相在對方的臉部畫上奇怪的徽記。

  「畫上沉思與謙卑之印,不可提之人會在寒冬的末日時赦免你們的罪過,給
你們一條生路。」

  胖子一反剛才傳道時的激昂,緩慢但嚴肅的用宗教性的說法解釋這個在臉上
簡單畫個幾筆的儀式。約哈拿斯也滿臉笑容的為我們奉上筆墨,但沒什麼人真的
跟著畫,海都還自己在臉上畫了個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看得懂的玩意,而我自然是
在意這些徽記與儀式的關連不曉得會產生什麼魔法效果,拉著諾俄米婉拒了修士
們的熱情。

  「洗去臉上的徽記,願你們避開不可提之人的嚴厲注視。」

  禮拜堂內的眾人在胖子的號令下洗去了臉上的圖案,興奮的歡呼後開始三五
成群的離去。我注視著先行離去的胖子傳道士,但除了索拉提到的錯誤教義之外,
光用看的實在沒辦法判斷這傢伙是不是有問題,眾目睽睽之下使用偵測魔法又太
引人注目。

  正想著要前往圖書室進一步探查時,約哈拿斯領著幾位修士擋在我們面前,
恭敬的微微欠身行禮。

  「各位貴客,有請各位移駕餐廳,為各位準備的筵席很快就好了。」

  在食物的誘惑之下,我們便跟著這群修士前往用餐的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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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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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參加筵席,按照過往的經驗,這種場合如果盡可能打理自己的儀
容裝扮,至少主辦人會有個好印象,談事情也才有個好的基礎。我故意放慢
腳步落在隊伍最後方,摸了一下左肩,在腦海中回想以前見過的大衣樣式。
深褐色、袖口與領口有保暖的毛皮裝飾、腰部是有簡單花紋的寬大布條…完
成。

  我審視了一下自己的『新』大衣,覺得還算滿意,諾俄米則像是完全搞
不懂我是怎麼瞬間換了一套新衣似的,不知道眨了幾次眼後上下打量著我。
其實身上還是那套厚實的毛皮冬衣,只不過我在大衣與皮甲之下又穿了一副
從肩膀延伸到上臂的魔法臂套。

  有時候冰之塔的人還是得與外界接觸,那些懶得挑選與換裝的人便製作
出這種不需消耗自己的魔力,也有基本幻術效果的魔法衣物套件。對我來說
它也兼具一點隱藏身份的功用,只是今天的場合大概是我最近幾個月少數稱
得上『正常』使用它的時候。

  穿過圖書室之後,我們來到一處有著厚重長方形餐桌的廳室。兩邊的牆
上雖然也有不滅火把照明,但數量明顯比之前待過的房間還多,大量的照明
讓這間應該是餐廳的房間顯得十分明亮,而我們在約哈拿斯的帶領下魚貫入
座,一名站在門邊的黑色長髮女性帶著微笑向我們一一點頭致意,一綹藍中
帶青的髮絲在她耳邊垂下,看起來應該是有著風族血統。我有點意外風族人
會在這修道院出現,據說真正的風族血脈即使在整個帝國也十分稀少,更何
況在這邊之地的佳涅宛。我推測這名風族女性可能是哪裡的權貴家族派來的,
如果不是修道院的掌權者,也至少會是贊助人。

  我們大致坐在大餐桌的中段,仔細一看這餐桌是上好的紅木材質,肯定
是經過工匠仔細打磨保養,邊緣也仔細的刻出許多裝飾花紋,坐在這張餐桌
前搭配明亮的光線的確讓人有被當成貴客招待的感受,證據就是諾俄米從進
來之後不止餐桌,大概整個餐廳都被她東張西望看過一遍了。

  風族女招呼了最後幾名信徒入座後,恭敬的向全員行禮。

  「讚嘆你的好運,不可提之人沒有奪走你的呼吸。」

  隨後她接過修士送上來的一個手鈴,輕輕搖了幾下,卻發出迴盪在整個
廳堂的清脆鈴聲。接著她將手鈴舉至額頭前,另一手做祈禱狀喃喃念了幾句
後,大餐桌立刻發出了刺眼的白光,讓我忍不住閉上眼睛。

  重新睜開眼睛後,剛才那張巨大但卻因為空無一物而顯得單薄的餐桌,
此時擺滿了各種水果、穀物、乾果與果汁,豐盛得如同王宮貴族的餐桌,數
量上卻是遠遠超過。

  「感謝不可提之人,我們能夠保存呼吸享用盛宴。」

  風族女雙手交握在胸前,信徒們也跟著她複誦禱詞後,便開始大吃大喝
起來。我們也跟著信徒享用大餐,但才剛把一塊鬆軟的麵包塞進嘴裡,下一
秒就感受到一股泥土味充斥整個口腔,就算是摻了砂粒的硬麵包也比這土塊
好入口!

  「我是亞卓阿祭司俾斯米爾,請問怎麼稱呼各位?」

  俾斯米爾一邊用餐一邊與名為拉結的風族女和信徒們閒話家常,我趁這
機會不動聲色的將口中那塊像是麵包的土塊吐進裝了酒水的杯內,其他人也
明顯露出難以下嚥的表情,只有俾斯米爾跟索羅克吃得津津有味,但信徒們
看起來卻毫無任何覺得難吃的神情,如果都是假裝很好吃的話那他們也太厲
害了。我直接把身旁吃得正高興的諾俄米以面前的杯盤收走,淺嚐一口果汁
後仍然是同樣的泥巴味,該不會是某種大型幻術?

  「哇咧靠盃咧,吃這東西我還不如去吃土,好歹我知道自己在吃土,而
不是吃長得像麵包的土!」

  一震怒罵從拉結那頭傳來,我抬頭一看,一個熟悉的捲髮半身人將身前
的食物全都掃到地上,看起來非常不滿的瞪著她,還將口內的食物吐在地上,
又連帶吐了好幾口水。這時我才發現這個粗魯不堪的語氣加上那頭捲髮與法
袍,這傢伙就是以前在冰之塔時有名的女性公敵,「六指」班傑明!

  「這位貴客,這可是慶祝我們避開不可提之人的目光,又度過平安的一
天的盛宴!」

  「聽不懂哩系咧公蝦咪碗糕洨!反正要老子吃土還要假裝吃得津津有味,
老子是幹不了的。」

  信徒們慌張的起身請班傑明冷靜,而拉結與班傑明爭論著什麼和諧社會
與冰之塔修業的廢話,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班傑明魔法飛彈似的噴出一連
串夾帶髒話的怒罵與口水,從沒遇上這種褻瀆的信徒根本無法招架,沒辦法
回嘴的他們紛紛開始低頭祈禱。

  我心裡暗叫不妙,最好是趁著全場焦點都集中在班傑明身上時趕緊開溜
以免被認出來,但該死的諾俄米還在拼命吞著水果,而索拉似乎也認出半身
人是冰之塔同袍,再不走就得面對半身人大庭廣眾下的質問…

  「呀啊啊!」

  女性的尖叫傳遍了整個廳堂,隨後是拉結雙手掩著自己的胸口奪門而出,
留下面面相覷的信徒們海都被逗樂的笑聲。不知何時跳上桌子的班傑明洋洋
得意的環視還留在現場的眾人,突然眼睛一瞇,雙手一拍指向了索拉與拉烏
斯。

  「喔!這不是索拉阿姐?還有狐狸尾巴!」

  高了班傑明半個身子的拉烏斯與站在桌上的半身人以拳相抵後兩人互相
調侃了這整桌的盛宴,而高大的半妖精雖然也熱情回應,但卻帶有些怨懟的
語氣質問顯然是同鄉的班傑明為何不回信。

  這時我終於連拖帶拉的將諾俄米攆走,跟著海都的步伐一同走出餐廳,
走在廊道時依稀還能聽見班傑明大聲嚷嚷著他師傅瓦希里大師的壞話。我還
記得瓦希里大師是有些瘋癲的幻術老頭,冰之塔的人大部分都認為他長年研
究欺騙感官與精神的魔法,搞得自己也慢慢分不清現實與虛幻。但是至少資
深門生不會懷疑他在幻術上的造詣,甚至有些陰謀論者說在冰之塔的瓦希里
大師只是他搞出來的永久幻象,真正的施法者是否還活著根本無人能證實。

  雖然我對派系鬥爭跟陰謀妄想沒興趣,不過從班傑明仍然是那副吊兒啷
噹的樣子來看,就算他對瓦希里大師有所不滿,恐怕也不會轉投個性更糟的
基洛夫麾下。不過我還是小心為上,班傑明不是基洛夫的盟友並不保證他不
會把我在這的消息當作籌碼拿去交易。真有必要的時候…

  我忽然察覺到海都走在前頭的腳步聲遠去,趕緊將注意力從剛才的思考
中抽離回到現實,才發現我正停留在圖書室門前,而海都高大的身影消失在
前往溫泉的門後。反正這大雪看起來暫時停不了,趁著班傑明還沒發現我是
誰之前趕緊把這修道院的任務給解決,而現在缺乏的便是圍繞凜冽之父的相
關情報。

  我拉著諾俄米推開圖書室的門,這裡也裝飾著不滅明焰,一個看起來是
信徒的女性原本正在閱讀眼前的書,發現我們進來後抬頭露出微笑,點頭致
意後便將目光轉回書上。我讓諾俄米自己拉張椅子坐在遠離書架的牆邊,順
便從懷中掏出肉乾與硬麵包扔給一臉哀怨的她。本來以為她會賭氣不吃,但
在我抱了幾本書名看起來是宗教類的書籍放在桌上後,這傢伙居然開始像老
鼠一樣小口地啃起麵包來了。這樣也好,現在我需要專心翻閱這些書籍,要
是哭鬧起來才沒空理她。

  但是這件事不如我想像中容易。修道士雖然不是很重視這些書籍,但也
沒什麼關於凜冽之父或冬后的傳說記載,大半都是關於佳涅宛地區的大部頭
歷史地理書籍,或是許久以前的修道士記載的大小儀式與捐獻,總之就是些
日常瑣事。中途海都也有進來翻找,我想他應該是在找些什麼詩歌,但看起
來他也一無所獲。

  實在沒辦法之下我只好開口向一旁看書的女士求教,沒想到她馬上就為
我找到好幾本邊緣都開始捲曲破裂的古書,幾乎都是些故事收錄的合集,但
用的是高索西亞、西方行省之類的古名。

  這些古書應該是佳涅宛成為帝國西方行省後由學者撰寫收錄的抄本,提
到了各種佳涅宛地區的信仰與傳說。而在冬后的章節,除了歷史與傳說穿插
的筆法之外,我瞥見了一個今天才剛聽過的詞,極拿普拉。

  書中提到的極拿普拉是冬后奈瑪洛納納之城,但胖修士帶禱時卻很肯定
的說極拿普拉是凜冽之父的聖城。為了保險起見,我又迅速的翻查關於神靈
的其他章節,但只有冬后的記載才有提到極拿普拉,加上索拉提到徽記根本
就是冬女巫這點,無論那個胖子是搞錯還是故意的,至少我肯定這修道院內
的團體要稱為凜冽之父的信徒是非常有問題的。

  但是我決定先不動聲色,叫諾俄米協助把極拿普拉這段記載用隨身攜帶
的羊皮紙抄下後,便循著之前修士帶領的路線返回那處轉角後的休息室。當
我回來的時候,大夥正圍著一盆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肉吃得正盡興,我想大
概是海都又去獵了什麼玩意,我也老實不客氣的在索拉捲著銀線準備魔法警
報時隨手拿了一根像是後腿的肉丟給諾俄米,也給自己拿了一根。

  我一邊解釋剛才在圖書室發現的資料,一邊努力裝作沒看到可可納。這
煩人的傢伙對著約哈拿斯提醒過的門東摸西摸,一下又幫忙索拉布置魔法警
報,最後還很刻意的對我擠眉弄眼,溜出我們的休息室不知去哪了。傻子才
會跟著他出去,這邊就有一個叫拉烏斯的傻子呆呆跟了出去。

  「好啦,反正這些人就一些異端,你們打算怎辦?」

  風神祭司將卷軸捲在手握著,將它當成一根棒子來回指著眾人,但只有
索羅克忽然轉向海都問了剛才所有人都很在意的事情。

  「說到這個,剛剛那首歌是怎麼回事?旋律聽起來根本就是海都常唱的
嘛。」

  被質問的海都也雙手一攤,隨後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我頭上以前被人打過,很多事都想不起來了。歌應該是以前聽人唱過
吧。」

  「阿說到這冬后啊,對人這麼冰冷,都是因為心中的愛不夠。所以…」

  海都輕描淡寫的把歌曲的問題撇到一旁,一邊發表他對冬后的看法一邊
把玩約哈拿斯先前告誡因為廊道危險而禁止出入的門,接著看起來隨意的踹
了門一腳後,簡易的門鎖與石製牆壁猛烈撞擊後隨著火花彈飛,差點打到俾
斯米爾的臉,而那扇可憐的門板被這麼一踹後,勉強靠著脆弱的鉸鏈連接著,
但一部份木板也掉了下來,一副快散架的模樣。

  「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啦,哈哈!」

 闖禍的壯漢不知道是在掩飾尷尬還是真心覺得好笑,但我可不覺得這樣很
好玩,尤其這修道院要是藏了什麼兇殘異教徒恐怕會遇上不小的麻煩。

  「這修道院的人也沒幹啥事,不用這樣拆人家房子啦。」

  「是嗎?我還以為你們打算把他們…」

  海都將手在脖子上一抹,笑嘻嘻的做了個死人鬼臉。我則是沒心情開玩
笑,但門都開了,觀察一下這條走廊是藏了什麼也好。

  這條走廊雖然陰暗,但靠著我們這頭的照明還是能勉強看清廊道牆邊也
有著永明火把,但應該是沒人會進來所以都是未啟動狀態。牆邊還有著一整
排傳說中的天使以及英勇戰士之類造型的雕像,但路上滿是碎石,牆上也有
著霉斑與裂痕。看來修士說的年久失修的確是真的,如果是有人會經過的地
方他們不可能不會勤加打掃。

  這時俾斯米爾逕直走入了廊道,像在散步一般邊走邊欣賞路上的雕像,
而索拉則是在後頭不遠處提供光亮術照明。看來同伴們是打定主意要一探究
竟了。

  我決定先繞去轉角稍微把風觀察是否有修士路過,身後的廊道又傳來巨
響,而且比海都踹門時的聲音還大。我猛然轉身快速踏入那條走廊,發現海
都與菲歐娜正在合力將祭司從一團碎裂的巨石中救出,額頭上似乎還被砸到
而流了幾道血。

  「這麼快就拆房子了?」

  不知跑去哪的拉烏斯聲音從背後傳來,而救人的菲歐娜抱怨這走廊根本
就是陷阱,不是什麼年久失修。冷靜的索拉注視天花板的裂痕後確定這就是
缺乏維護後導致的崩塌,建議最好不要久留。

  「但你們不會想看看後面是什麼嗎?」

  長髮的粗野女子雀躍的指著另一條被碎石堆滿的小路,也真的是有點興
奮到身軀躍動而使長髮微微飄起,而副團長似乎也同意那小路可能有些什麼
重要的東西,我只能按著額頭遵從副團長的裁決,而拉烏斯也真的在海都的
催促下,率先繞過那堆碎石,領著眾人來到一扇老舊的石門前。

  在光亮術照明之下,石頭顯得十分有歲月的痕跡,就算表面原本有刻些
什麼也早已無從辨識。拉烏斯在門縫與地板四處檢查,最後點了點頭,將石
門從旁滑開,一處似乎放著大型箱子的陰暗房間出現在我們面前。

  但就在這時候,房間內傳出厚重物體掉落在地上的聲響,然後接連好幾
道類似的聲音,而我這時才在光亮術的照明下看清房內擺放的不是什麼箱子,
而是一具具石棺,先前的巨響就是石棺蓋被推開滑落到地面的聲音。

  當然,從棺內爬出的不是什麼老鼠,而是衣衫襤褸,面容枯槁,用腐朽
的喉嚨發出嘶吼的殭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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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想從大衣內掏出卷軸時,一陣夾帶雪塊的水流從殭屍身前噴湧而
出,雖然拉烏斯機警地側身翻入石棺室內,但後頭的索拉與俾斯米爾反應
不及,被沖回了碎石廊道。

  殭屍群們紛紛從房間內衝出,揮舞著他們乾癟軀體上凝結的冰霜爪圍
攻拉烏斯,但海都念了幾句我聽不懂的話語後猛力將雙手往地板一砸,面
前的直線路徑包含牆壁與地面突然憑空出現銳利的爪痕,所到之處碎石紛
飛,殭屍們也被這透明的爪子撕裂,暫時停下了攻勢,這也給了我跟索拉
施法的空檔。

  簡短的啟動咒語唸出後,我手上的卷軸被一團火焰燒盡,堵在後面的
殭屍們被地板上憑空出現的油層絆住,失去生前智力的他們自然不懂得控
制重心,其中一名腳一滑後便連帶影響其他殭屍摔成一團。但這一陣混亂
也被帶頭的冰霜殭屍利用,一爪揮向拉烏斯擊中了他的手臂,好在菲歐娜
及時將他拉開,順手用短劍格開了下一爪。

  接著便是海都與索拉連番的法術攻勢,很快就把殭屍群變得散落各處,
被強酸融掉半個腦袋的頭顱與身軀仍然在地上抽蓄著,似乎仍然在嘗試要
攻擊我們,又或是想找回自己七零八落的身軀。

  「拉烏斯,你沒事吧。」

  扛著巨斧的壯漢順手又剁掉一隻殭屍的頭後拉起了副團長,後者雖然
笑著站起,但剛才被冰霜殭屍抓傷時的寒氣似乎讓他不太好受,整張臉都
變得快跟殭屍一樣蒼白了。

  這時一道矮小的身影迅速地鑽過我們身邊,跳上其中一具打開的石棺。
索拉連忙將光源對準可疑的影子,我才看清正在搜刮石棺的矮子就是晚餐
時引發騷動的可可納。

  「你們會算我一份吧。」

  這半身人笑瞇瞇對我們展示一枚寶石,隨後將它扔進一個小布包扔給
拉烏斯,一臉得意的站在石棺上。

  「你剛剛是有出什麼力嗎?」

  光頭擠過我們,一臉不雙地甩著手上剛剛用來對付殭屍的投石索,不
過轉速明顯慢上許多,看起來是在恫嚇這不要臉的冰之塔矮子。

  「我幫忙搜索,不然我看你們可能找不到寶石藏在哪裡。每個人都有
每個人的用處。要在最適合自己的地方發揮效用…」

  「少跟我們來種田仔那套,沒出力就沒東西分。」

  索羅克提高音量表達了他的不滿,被稱做狐狸尾巴的可可納舊識以及
同鄉索拉開始為這鬧劇打圓場,風神教會的祭司開始推銷他們其中一位神
祇的公平契約,菲歐娜也湊一腳大聲嚷嚷著乾脆把可可納關進在墓室…

  我懶得管他們分贓的爭議,諾俄米將她前陣子學會的光術在我們頭上
凝聚成一顆球提供照明,協助我研究石棺上刻的文字。看來這邊安葬的死
者應該都是修士,因為石棺上全都有刻上對凜冽之父的禱詞,有些遺骸身
上也安放著凜冽之父的風暴眼聖徽,與結束鬧劇後開始認真調查的俾斯米
爾從殭屍身上找到的聖徽一致。

  「冰殭屍是外來者。」

  半妖精法師突然開口,並將一把做工精良的斧頭展示給我們,而海都
正從冰殭屍身上扒下同樣精細的鱗甲。祭司對索拉點頭之後也認為是如此。

  「這裡的殭屍都有凜冽之父的風暴眼聖徽,但冰殭屍身上沒有。」

  我們每個人各自推測了這些死者的一部份狀況,菲歐娜聽完後有些煩
躁的抓著自己的頭,要我們進一步解釋這墓室狀況跟我們的任務有什麼關
係。

  「他們表面上信奉的是凜冽之父,實際上是在拜冬后。但實際上有沒
有什麼惡行,也不得而知。」

  「冬后是壞女巫,信冬后的當然都是壞人!這大家都知道。」

  「這有什麼差別嗎?對於真神信徒說,還不都一樣是偽神?」

  海都突然插進了俾斯米爾與菲歐娜的對話。不知道為什麼,他那濃密
眉毛與意味深長的眼神配上講話時的語氣,意外的有說服力,終止了兩人
對於善惡真偽神祇的長篇大論。

  「這修道院明顯有問題,不如我們現在就展開搜索,別等到天亮了?」

  索拉今天意外的積極,我們幾個小時前可是還在大雪紛飛的野外艱難
地走到這裡,真打算熬夜?更叫人不敢相信的是拉烏斯也贊同,馬上就表
示要繼續調查之後離開了墓室。

  我也認為修道院有問題,但看起來這些信徒與修士也都只是一般人,
啟人疑竇的地方也只限於信仰錯誤這點,他們應該不會趁著晚上來偷襲。
再說剛才與殭屍群一戰後,財寶也搜刮得差不多,除了拉烏斯與索拉之外
也沒什麼人有興致繼續調查,開始各自走回剛才的休息處了。

  祭司嘟噥著不打算熬夜,回到休息處馬上鑽進毯子之後,我打算找幾
個人問問修道院這幾年的狀況,便與拉烏斯在中途分別前往禮拜堂,而跟
在後頭的索拉則是在與拉烏斯討論了一會後來到幾名信徒誦經的禮拜堂。

  看起來像是中年人的兩位修士即使被我打斷祈禱,仍滿臉微笑的回我
的問題。他們毫不避諱的談起佳涅宛這地方總是真神信徒與異教徒征戰不
休,厭倦了這種仇恨的循環,最近幾個月才偶然來到這修道院,遇上了一
位傳教士。

  「我們也都是被『不朽者』加福里教導,認同了凜冽之父的教義後才
決定將身心奉獻給嚴父。」

  修士們談到這段經歷時,不約而同地搓起脖頸上的聖徽,喃喃禱告了
起來。我向索拉使了個眼色,她點點頭後與便我們一同向修士道別後起身
離去。我想索拉也發現了問題的根源應該就在那位「不朽者」加福里身上,
但是為什麼要故意傳播錯誤的信仰,而且還是用這修道院的歷史與古代偽
神做為掩護。這麼做的話遲早會有教會人士來調查,看這修道院也不像有
在做軍事訓練的樣子,要是稍有規模的隊伍來掃蕩,光憑信徒與修士肯定
是無法抵擋。這個加福里到底在想什麼,我看也只能明天再繼續調查了。

  我把在圖書館調查時抄下的卷軸丟給諾俄米整理,吩咐她做完之後直
接休息,隨後便將勞碌了一整天的身體扔在毯子上,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朦朧之中似乎有人在這整批地鋪的狹窄空間走動,但太過疲累的身體告訴
我別管這些,濃厚的睡意很快地再次來襲,當我被誦經聲吵醒時,已經是
隔天早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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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起身子打哈欠時,卻注意到拉烏斯打著赤膊,正將一團布料泡在一
盆熱水中清洗,而那團看起來像是衣服的玩意在水中卻暈出暗紅色的液體,
很快就將整盆熱水染成紅色,正好修士也將早餐與替換的熱水遞來。

  我看了一眼修士送上來的食物,是一大盤水果與麵包,看樣子是昨天那
一整桌土宴剩下來的玩意。俾斯米爾毫不在意的拿起一顆李子啃了起來,順
便從旁檢查拉烏斯的脖子。

  「這地方不是不太妙,」

  看起來副團長昨夜調查時似乎遇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即使不斷地用熱
水浸濕過的布擦拭自己的上半身,臉色仍然一片死白。

  「是非常不妙。」

  拉烏斯接著搓了搓自己的脖子,描述了昨晚他走到廚房,卻看見一具上
吊的半身人屍體。雖然深夜撞見屍體不是一件尋常的事,但拉烏斯加入收割
者後也沒少看過這些,嚇了一跳之後仍然繼續調查。但下一刻他也不知道怎
麼搞的,抄起廚房的菜刀就往自己脖子一抹,差點就成了下一個自殺的人。
他拼死按著鮮血噴湧的傷口回來我們打地鋪的房間,讓海都發現了才撿回一
命。

  聽完這恐怖的鬼故事後,所有人臉色都變得十分難看,尤其是對這種恐
怖故事沒辦法的諾俄米連臉上都跟拉烏斯一樣蒼白。只有海都不知道在想些
什麼,把自己身上的乾糧與昨晚打獵剩下的帶骨肉整理成一大包,神色從容
的說要去借用廚房煮菜。

  我勉強能理解海都想幹嘛,但也沒必要真的去做菜吧?但這戰士兼任詩
人與廚師的壯漢不等我們回答,便拎著食材往廚房前進。我跟拉烏斯與不管
看到什麼都好奇的菲歐娜只好跟著過去,但在廚房門口卻發現信徒們的領袖
拉結正與兩三個修士手持聖徽禱告,而一具包著麻布的屍體正被信徒們合力
從廚房內抬出。

  「怎麼回事?有人過世了?」

  「唉....親愛的馬略拿斯兄弟不知為何,昨天夜裡尋死了。」

  即使知道了那具大小像是小孩的屍體就是拉烏斯提到的上吊自殺半身人,
我還是裝得什麼都沒聽說似的向拉結詢問,而後者的態度看起來有些遲疑,
但至少我覺得她對有人自殺這件事感到悲傷,於是也草草地回應了幾句請節
哀的社交辭令後讓修士們去進行葬禮了。

  送走拉結之後,我們一行人除了吃早餐的祭司與菲歐娜以及不知道跑哪
去的索拉之外,全都窩在廚房內一言不發,整個空間除了室外颳起大雪的風
聲外,只有海都拿著木杓攪拌大鍋湯時的沸騰聲與柴火不時傳來的爆裂聲。

  「所以,你看到有人上吊,然後自己也想抹脖子?」

  海都背對著我們,雖然沒回頭但也知道試在問拉烏斯,他全副武裝的坐
在柴火堆上點點頭。

  「這可能是什麼妖術。」

  雖然過了一晚,但拉烏斯似乎仍然心有餘悸的搓著自己的脖子,而眼神
不時越過海都,注視著某處的天花板。我猜那可能就是他昨晚看到上吊屍體
的地方,仔細想想我們待在這出過事的地方還煮菜聊天,某種程度來說也不
太正常。海都也沒再接著問下去,專心地把大骨敲碎扔進湯鍋內煮起跟昨晚
的肉乾雜炊差不多的玩意。

  我覺得繼續待在這也沒什麼用,不如趁著早餐做好前的空檔再和拉烏斯
去查查這個『不朽者』的情報。但這時候海都卻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下一刻
便是將菜刀往自己脖子上──

  我們都還沒踏出一步,拉烏斯便迅速地從海都身旁俐落地搶下刀子,順
勢賞了海都一巴掌。

  「醒醒!」

  霎時間回過神來的海都看著自己的手後轉向拉烏斯,接著便是端起湯鍋
三步併做兩步的衝出廚房。我們一群人也跟著逃出這絕對有問題的猛鬼廚房。

  「靠!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你差點就引頸自刎了,昨晚就是這麼回事。」

  拉烏司一臉無奈但卻平靜的說著,但意識到自己手上還拿著廚房的菜刀
時便趕緊將它扔進了鬧鬼的房間。

  我將魔力集中在眼睛上,但也看不出這廚房是否有法術正在作用,但現
在狀況很明顯是鬧鬼,我也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真的是見鬼。這不是我的專業,大概要找驅魔師來了。」

  拉烏斯聽了我的判斷,馬上偕同所有人回到昨晚的休息處,看來我們心
裡所想的都是相同的。要說這夥人裡面有誰的形象與驅魔兩個字最相配,那
當然是雖然渾身酒氣但仍然保有神祇恩惠的俾斯米爾。

  但等著我們的卻是抱著肚子蜷縮在毛毯中的俾斯米爾,還不時發出痛苦
的呻吟。菲歐娜看到我們回來,抱怨祭司不知怎麼搞的,吃過早餐後突然就
覺得渾身不舒服,躺著躺著就發起高燒,害她也沒吃幾口還要忙著照顧祭司。

  從廚房回來的我們一個個互相對望,副團長煩躁的抓著自己頭髮,海都
嘖了幾聲後直說不妙,將我們在廚房遇到的怪事說了一遍,本來就有些不爽
的菲歐娜聽了之後更加的不高興,衝著拉烏斯質問現在該怎麼辦。

  「不如我們直接把這消息告訴風婆,直接攤牌吧。」

  我開口向拉烏斯提議,好在大夥也都同意這提案,便由副團長帶領前往
禮拜堂尋找那名風族女拉結。途中我們經過了圖書館撞見了索拉與可可納的
幽會,不過在恐怖事件的影響下,也只有海都有心情開他們玩笑,彷彿剛才
拿刀自刎的情況根本沒發生一樣。

  當我們抵達禮拜堂時,似乎是晨禱剛結束,修士與信徒們三五成群的離
去,只留下被兩三位修士包圍談論事情的拉結。大概是見到我們與可可納氣
勢洶洶的進入禮拜堂,這名風族女臉上有著無法掩飾的憂慮與恐懼,但還是
在我們質問時擠出笑容。

  「我看你們這廚房有鬼魂作祟,我剛剛不過想煮個湯,就差點把自己的
頭給砍下來加菜,也太危險了吧。」

  「其實…最近已經有兩三個弟兄、姊妹在廚房尋短了。在那邊很容易受
到負能量所影響,都往不好的一面去思考,所以我們最近都不使用廚房。」

  拉結吞吞吐吐的說著,一雙藍眼珠子也忽上忽下,似乎是害怕跟我們有
眼神上的接觸。在我與拉烏斯的逼問下,她艱難的吐露這『最近』的時間已
經有一兩個月了,但更讓我覺得生氣的是昨晚才有人上吊,這死風婆聽到我
們要借用廚房時連個屁都沒吭一聲,讓可可納襲胸也只是剛好而已。

  拉結不停的擦拭自己額頭上的汗珠,對我們欠身鞠躬道歉。副團長的態
度看起來似乎有些軟化了,一連嘆了幾口氣後指著昨晚傳教士走出來的通道
詢問,我們才從拉結口中得知那小道是通往『不朽者』加伏里拿斯所在的房
間。而這位傳教士大人在風族女的回憶之下至少半年前就已經待在這座修道
院了。

  我們幾個人迅速交換了眼神,便由大嗓門的海都首先發難。

  「不如讓我們問問看不朽者大人,對這件事情瞭解多少。」

  「慢著,但不朽者大人不喜歡人家打擾的…」

  「那可以請您試著安排一下嗎?」

  在聽到我們『禮貌』的要求,以及眾人此起彼落的同意與瞪視後,拉結
迫於情勢只好一個人前往不朽者的房間請求會面。雖然這風婆看起來是信眾
的領袖,但我也不期待這怕事的傢伙真的能夠幫我們和平安排會面,連拉烏
斯都曉得該做好硬闖的準備,開始調整自己身上的武裝。

  完全如同眾人的預計,拉結一臉憂慮的嘴回禮拜堂大殿,向我們報告門
口的兩名守衛不同意會面,由於他們是直接聽從於傳教士大人,所以她也不
能命令守衛離開,請我們還是自己直接去跟守衛詢問看看。

  副團長這時候倒是很有決斷力,與海都兩個人走在前頭帶領我們前往那
個不朽者所在的房間。風婆大概是預料到會爆發衝突,在我們全都走進通道
的拐彎時,我瞄到她慌張的跑出禮拜堂。其實她想得也沒錯,我們手上的證
據要是以讓人入罪為前提的話相當充足,而且今天也沒有聖火騎士在,菲歐
娜也早就認定這夥人拜的是連佳涅宛人也不認同的冬后,可能會有意見的祭
司臥病在床,等他身體回復之後事情早就都處理完了。一切都準備妥當,剩
下的就是別讓不朽者聽到門外的風聲後逃走。

  這麼想的同時我們停下了腳步,走在隊伍後段的菲歐娜在我身邊與索拉
小聲評論著守衛的臭臉,後者回應了一些什麼異界後裔的詞引起了我的注意,
在海都與拉烏斯的夾縫間我終於看見那兩個守衛。他們披著相當整潔的鎖子
甲,有著一頭閃著光芒的銀髮,以及類似佳涅宛人的膚色,但卻有著發出淡
淡光芒的一雙銀眼。而眼眸的主人正以一種肅穆的神情盯著我們所有人,兩
人手上的長矛也從兩邊交叉擋住房門口。

  我想拉結應該連會面兩個字都沒講就從守衛面前逃跑了。從外表來判斷
這兩人應該是一種有著異界生物血脈,被稱為神裔的人類。雖然有著對一般
人來說十分奇異的外表,但對於冰之塔的人來說,神裔雖然名字好聽,其實
就本質而言只是異界生物與人類結合誕下的後代。只是通常神裔的異界血統
是來自於善神的手下,對於不明瞭這些差異的一般人來說,很容易被認為是
神祇的代言者而備受尊崇。

  「叨擾了,不知有些事情能否請教一下?」

  副團長少見的站了出來主導對話,看起來似乎對於接下來該如何應對也
胸有成竹,這裡還是先在一旁看他的表現,以防萬一我先讓諾俄米把昨晚抄
錄的冬后相關文件從卷軸盒中整理出來。

  「…馬略拿斯的事情實在讓人遺憾,」

  我盡力克制自己不要把內心的嘆息在現實表現出來,兩名守衛看起來也
對於拉烏斯提的事情毫不關心。我看這下只能硬闖了。

  「啊一定要這樣拐彎抹角嗎?就直接跟他們問你們到底是信凜冽之父還
是冬后不就得了?」

  可可納又不知從哪竄出來,搶在拉烏斯跟前直截了當的指出我們這兩天
調查的疑點,當然兩名守衛感受到這矮子來意不善,將長矛架在身前擺出了
迎戰態勢,但也僅止於大聲喝叱可可納對於神祇的不敬,並沒有真的主動攻
擊。真該慶幸他們不是什麼惡魔混血的傢伙。

  「來你來跟他們說說。」

  這死矮子居然只負責罵人,要解釋時直接把索拉給拉過來,但半妖精法
師看起來也不在意,只是輕描淡寫的指出昨晚舉行儀式時,她很清楚的看見
加伏里拿斯配戴的聖徽並非凜冽之父,而是冬后的邪徽,修道院的人都被他
騙了。

  兩名神裔看了彼此一眼,兩雙銀眼的光芒忽明忽暗。雖然沒有解除迎戰
態勢,但駁斥的口氣沒有剛才那般強硬。

  「不覺得你們修道院的情況不妙嗎?一般來說哪會在短短幾個月內這麼
多人尋短?可見不是正常情況。就算不朽者大人不喜歡受到俗務打擾,但顯
然這件事情已經不是普通人所能解決。」

  「為了避免事態繼續惡化,甚至波及其他人,建議你們還是去請不朽者
大人出來,親自處理。免得事情太遲。」

  海都也跟著索拉幫腔,雖然沒有明講,但也足夠暗示兩名守衛這個不朽
者才是問題的源頭。但守衛還是十分強硬的守在門口,盯著比拉烏斯及索拉
更加接近房間的海都。索拉雙手環抱著胸口,嘆了一口氣後開口。

  「維克多,我記得你好像有找到一些資料?」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諾俄米馬上舉手回答法師的提問,但是下一瞬間受
到眾人目光注視的她卻將手縮回,慢吞吞的將昨天抄錄的資料遞給正在斜睨
她的我。接過了卷軸後,我清了清喉嚨,隨後將它攤開至關於冬后的段落。

  「這是從你們的圖書室找到的書上抄錄的,『極拿普拉,冬后奈瑪洛納
納之城』,需要我幫你回憶昨天加伏里講的話嗎?」

  我指著卷軸上的段落,將它展示在兩名守衛面前。守衛沈默的盯著那行
字一會兒,接著將長矛從身前收回,解除了架勢。

  「這我們無法回答,但我相信不朽者會給你們最好的答案。」

  說完之後,守衛便離開了原本守衛的房門,往禮拜堂大殿的方向走去,
持矛的身影與剛才站在房門前的挺拔相比,看起來似乎有些垂頭喪氣。

  目送守衛離去之後,拉烏斯將左邊身子朝向房間,左手抓著遮檔的布幔,
右手拍了拍腰上的劍柄後轉頭看著我們。我與海都、索拉會意的點頭,便協
同站在最後面的可可納遠離房間大約五六步的距離。兩名冰之塔學徒開始施
法,將秘法之力固定在同伴身上提供援護。我不太想在這時候讓可可納看到
自己的術式,就算他是個愛騷擾女人的傢伙,好歹也是受過冰之塔訓練的人,
怎麼可能認不出來我用的是冰之塔術式?為了避免麻煩,我給自己喝了法師
護甲的藥水,順便扔給諾俄米一瓶讓她喝下。如果爆發衝突,至少這點防護
能讓她有時間躲在外面。

  一手拎著斧頭的海都將空出來的手指向拉烏斯,指揮他先進門後便回頭
示意我們跟上。

  「『不朽者』加伏里拿斯先生!我們有重要的事情想討教一下!」

  副團長大聲說明來意後率先進門,我們則跟在海都與菲歐娜之後。但我
還沒來得及進入房內,就聽到拉烏斯的咒罵,隨後是懾人心神的恐怖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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