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木柱佇立在廣場中央,和周圍的人群比起來,它們顯得異常巨大,
而長年使用之下所沾染的漆黑汙漬,更散發一股不詳的氣氛。鄰近房子的屋
頂上有著一群群烏鴉,更多則是在天空盤旋,粗啞的叫聲更是此起彼落,然
而廣場周遭的人群卻是異常沉默,即使偶有交談也僅止於耳語。
過了一會兒,一群士兵帶著五六個衣衫襤褸的人來到廣場。這些樣貌悽慘
的人有男有女,有些人身上繪著不知名神祇的刺青,有些人始終盯著天空或
地面不發一語,有些人緊張地望向四周。雖然形貌各異,他們都有個共通點
,那就是在待會即將上演的好戲裡,這些人毫無疑問會是主角。
士兵一一讓他們跪下,背對柱子面對廣場,並開始在柱子的水平支架上綁
起麻繩。今天會有多少人的脖子被套上這繩子?這個疑問充斥在微觀的人群
心中,但是卻沒人想多加猜測,彷彿只要一開口,自己的脖子也逃不了套上
麻繩的命運。
隨著士兵們逐漸完成前置作業,一名身穿黑袍的年邁修士捧著一大本經典
來到廣場。在他身後是兩名身著素白亞麻長袍,臉卻用黑色薄紗覆蓋的修女
。安眠者,永恆之主另一面的僕人,妥善處理遺體且通曉喪葬儀典的專家,
她們通常是在有死者的場合出現,如今既然現身在滿是活人的場所,那麼教
會肯定已經做出決定,今天有人得在絞刑架上斷氣。
年邁的修士向教會的方向行了個禮,便走到跪著的人面前。
「以正義女神之名,吾在此為各位做見證,並敬告汝等今日所言皆於女神
照看之下,切莫有任何虛妄不實,否則死後將不受真神看護,並遭邪靈惡鬼
擄去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諸神回歸,汝等從前未受真神眷顧,乃受偽神蠱惑,非汝等罪業。真神
寬大為懷,若痛改前非,揚棄偽神並成為真神信徒,必享萬福。」
修士的音量雖然不大,但在極為鄭重的語氣輔助下,整個廣場彷彿也為他
方才堅定的誓言所震撼,彷彿這世間從未有過語言,僅有這位正義女神修士
講出了開天闢地的一個詞。一陣沉默過後,修士確認所有人都已明白他所說
的,便翻開他手上的經典,一個個走到即將接受審判的人面前。
修士的工作非常簡單,他只須走到每個等候審判的人面前輕聲詢問一句:
「願意成為真神信徒的話,就向這本書磕頭,再跟著我把上頭的話念一遍
吧。」
據說些犯人在被押上絞刑台前,都在地牢中受到慘無人道的對待,而修士
們便是在他們受盡折磨,身心俱疲之時才現身,訴說真神的美好。也有人是
十足的硬脾氣,但是在見到不知吊死過幾百人的絞刑架後,還能夠堅持自己
信仰的人屈指可數。
很快地,修士已經來到最後一人面前,同樣對他重複了那句話,後者卻彷
彿沒有聽到修士的話似的,沒有開口也沒有動作,只是冷眼看著整個廣場。
修士回頭朝士兵投以詢問的眼神,一名年長的軍士用搖頭做回答。修士明白
了眼前這個人就是那寧死不屈的少數,不由得嘆了口氣,接著重複了那句話
,這個人仍然不為所動。正義女神的侍僕眼裡閃過一絲尊敬和憐憫後,將身
體更靠近犯人,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耳語說:
「你明白我在想辦法救你嗎?照我說的做吧,至少你還能活下去。」
修士的聲音充滿著疲憊和哀傷,似乎要上絞刑台的不是犯人而是自己。而
這名充滿骨氣的男子微微轉動頭,看了修士鬆垮蒼白的後頸露出了微笑。
廣場上的人包含士兵在內,都因為突如其來的意外而呆立在原地,等到鮮
血噴灑在台上,老人發出慘叫之時才有人開始動作,而群眾的咒罵聲也隨之
爆發。
士兵兩步併做三步的衝上台,用粗如人腿的木棒朝如同野獸一般咬住老人
脖子的兇惡罪犯後腦就是一敲,鮮血噴出的同時這名野獸也鬆開了嘴,另外
的士兵便急忙把老人從兇手身邊拉開,經驗豐富的軍士也趕緊對狂湧鮮血的
脖子做止血。台下群眾不顧士兵的阻止,紛紛想衝上台手刃這大逆不道的傢
伙,逼得士兵們下手也開始粗暴了起來,開始猛力推擠、毆打任何試圖越過
防線的人。
另一名軍士判斷情況即將失控,便下令開始行刑,而今天唯一要上絞刑架
的,便是膽敢傷害真神侍僕的惡棍。士兵們帶開其他的犯人及受傷的修士後
,把仍然昏迷中的兇手給直接抬上了絞刑架,在他的脖子上套上了麻繩。本
來照慣例必須宣讀兇手的姓名及犯行,但是突發事故讓士兵們手忙腳亂,而
現場混亂暴力的氣氛以及出自對犯人的仇恨,讓士兵們根本就忘了這是審判
的場合而非鄉下的暴力私刑。
確認套上繩子後,士兵一腳把凳子給踢翻,犯人在感受到脖子的巨大壓力
後也從昏迷中甦醒。隨著逐漸發青的臉色和劇烈抽搐的身體,群眾的激情也
被提昇到了最高點,試圖管理秩序的士兵也幾乎要被這暴力嗜血的氛圍所吞
沒,但是他們都很清楚,只有他停止掙扎時,群眾的憤怒才會隨著他的生命
一起消逝。
很快地抽搐變成了緩慢的蠕動,最後終於完全停止。廣場上的人也逐漸散
去,留下的只有另一具絞刑架上被烏鴉啄食的屍體。
廣場遠方的樹林,一雙黃綠色的眸子正緊盯著那具屍體。眸子的主人是一
頭有著雪白毛皮的巨狼,但是牠的身上有著各種奇異的花紋和刺青。在狼的
身旁是一群身著毛皮,拿著各式武器的男女。他們之中有的跟狼一樣緊盯屍
體的,有的則將不滿的眼神投向帶頭的狼。似乎感受到了交雜著疑問和責怪
的眼神,巨狼的眼神離開了廣場,看向自己的同伴開口道:
「維斯卡不會白白犧牲的,他寧死也不屈服,更不會希望我們為了救他而
犧牲更多人。」
同伴的眼神雖然不再刺痛巨狼,但仍帶著遺憾與哀傷。巨狼很清楚他們的
心願,但是時候未到,他必須將每分戰力妥善分配,即使他有多麼想衝進廣
場噬咬那群以神之名作惡的傢伙,他身為德魯伊的職責使他必須比族人多具
備那分冷靜。
「走吧,這不只是他們的『審判』戰爭。他們遲早會付出代價的。」
巨狼朝著廣場反方向的森林深處走去,他的同伴也一一消失在森林內。
回歸後205年的夏末,佳涅宛的審判戰爭仍如火如荼的進行中。
[CM]The jusice
版主: lo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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