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龍般的林帶裡,樹木非常稠密,枝葉墨綠色的松柏扶疏。日照較平日為弱
的這個上午,整個山林呈現一派黛綠。除了松柏,山谷中尚有大片的櫟樹、樺木
、山毛櫸林以及巨大的獨立岩。沿著小徑出了抑鬱的林地,滿山綻放的石楠花有
如粉紫色的火焰燒遍整個山野,給人不真實的夢幻美之印像──這裡就是亨德烈
一世所打造的沙蘭斯御花園,石楠花之路。
然而在這空氣中瀰漫著甜美香氣、彷若令人跌入一個夢幻世界裡的美麗山谷
,卻被一響巨大的爆發聲撕裂了原有的寧靜平和。鳥兒成群倉皇飛散而去。更多
的爆炸聲,大火燃起,半面山谷陷入大火,淡紅的石楠花被籠罩在火紅的沙羅曼
蛇舌信中,看來更像是花兒吐出的熾焰。草木燃燒,通天的炎群直上天際,成了
高聳的火牆。
煤魔像站立於大地之上,在火焰中撞上了看不見的巨大事物。隱形的外衣褪
去,黑色的鬃毛、接著是踏著火的蹄子出現,六隻夢魘、和華麗的馬車也一一現
出了原形。魔像十指緊緊扣住馬車,衝擊力令燃燒的巨足拖行十來呎,留下兩道
深深的土溝。
突如其來的黑暗籠罩了馬車四週,半徑三十尺方圓內的火牆也被壓抑,只有
可憐的殘花敗葉痛苦地在餘燼裡掙扎。馬車中飛出棺木,降下了許多蒼白的僵屍
劍士。幽暗的影子從馬車中竄出,鬼魅般地化為看不清的殘影圍繞成圈,合攻擋
路的魔像。一個白色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魔像上方,朝下吹出了寒凍的冰風暴。
魔像身上的火焰被澆熄,動作也變得遲緩,馬上便化成一塊冰塊不動了。那白影
優雅緩慢地落下,蹲在巨大的冰雕上。
「慢著,塔特。」沉靜的女聲說道。
白衣女子抬起了頭,在柔順的黑色長髮間,紅色的雙眸裡充滿了憤怒,儘管
她的表情依然平靜無波。鬼影一閃,穿著藍衣黑褲的貴族衣飾的男子出現。他停
止突擊的動作後爆吼一聲,桀驁不馴地一甩長劍,倨傲地說:
「莫珊卓,別阻止我,我早就看這雜種爬蟲不爽很久了。」
僵屍劍士在混戰中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大笑聲響起,火焰爆漲,一身紅衣的
丹絲羅從火焰中持著銀劍踏在倒下的僵屍身上走出。
(貪婪紅龍的心思昭然連村夫都能了解……銀劍,丹絲羅在學識之塔裡的秘
密工作,果然是在準備這些……)
莫珊卓暗忖著。
丹絲羅笑道:「聽你姊姊的話,小吸血鬼,否則平白無辜地送死的話,姊姊
可是會傷心哭泣的。」
塔特斯萊雙充血,全身顫抖,像隻壓抑狂怒的野獸。
「我要吸乾你的血、拔光你的骨頭、讓你痛不欲生時在我腳下乞求死亡的平
靜……」
兩個人影出現在塔特斯萊身邊,戴著老花眼鏡的老者和一名穿著侍從裝束的
女子。女子手按劍柄,低聲說:
「少爺,只要您一聲令下……」
「還不到時候,」莫珊卓一揮手,轉向丹絲羅,「因崔莉凱之女丹絲羅小姐
,我很清楚您要的是什麼。容我向您提供一個建議,吾等桑道夫一族,與紅龍血
脈繼承者借用術士之石,並且提供報酬──無論是金錢或者其他。我族的詛咒解
除後,自然也不會對您構成威脅──我等只是想要做一個普通人罷了。這樣,您
意下如何呢?」
丹絲羅沉吟半响,說道:「報酬是嗎……沉眠湖畔一族能提供我什麼樣的報
酬呢?這是多麼誘人的提議啊!」她一轉身,繼續說,「然而,我的理性告訴我
,做人千萬不可以貪心。而且擁有吸血鬼的力量不是很好嗎?因此我只要你身上
那顆術士之石──無盡的瑪那之源、我母親的遺產就好了,請你交出來。」
塔特斯萊化為一道暗影衝向丹絲羅,老者和侍從也尾隨在後。激烈的火花閃
爍在每一次的交劍中,使得四人間像是有著一群飛舞的火蝶般振翅不已。
「靜靜地獨自生活,是我族的心願。黑暗的祝福、被詛咒的不死力量,這一
切的一切,我等都願意放棄,只為換來平靜的生活。丹絲羅,你一定不懂,為什
麼我們願意付出這麼多換取所謂的『死亡等待著的生命』。死亡乃是神與人之間
約定好的休息。天譴者女王贈送的禮物,我等寧願全數退還給祂,只為換取最後
甜蜜的平靜時光與永恆的彼岸休眠……這真的有必要值得你做出這麼愚蠢的事嗎
?」
銀色劍影一閃,戴老花眼鏡的老者從頭頂被直直劈成兩半。侍從裝束的女子
被木樁釘入心臟,便像木人般倒下不動了。
「你去死吧!」
塔特斯萊一劍穿入丹絲羅身上,用力扭轉劍身,抓著她張開血盆大口咬去。
然而她非但不閃,卻反手抓著塔特斯萊拉近自己。
「你才去死吧。」
丹絲羅也張口咬住塔特斯萊,同時從嘴裡吐出熊熊的火焰。塔特斯萊的上半
身被燒成灰燼,下半身倒在她腳邊。
「莫珊卓小姐,你不想親手交給我也無妨,靠我自己的力量我就可以奪取。
」一邊說,一邊砍下了侍從的首級。
「你總是那麼自信──抑或說是自大?你究竟想要什麼?別忘了你母親的死
,強大如她也會被打敗,來自菲特堡的那些勇者不會讓你為所欲為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想什麼?我要的是力量、還有報復!如果
我說我想要征服沙蘭斯,這個理由會不會很俗氣?」因崔莉凱之女還劍入鞘,「
至於我母親會死,那也是她太弱了。這一切都在我的算計之中,憑她,怎麼能擋
住我的道路呢?無論是誰來都一樣,就讓強者活下來。而我,必然是會活下來的
那一個。弱肉強食,是這個自然界的真理!」
「你這個混種爬蟲……就連血族也比你有人性。」莫珊卓冷漠地說。
「我將把這句話當作一種恭維。」
話音未落,莫珊卓舉起手,紫色的戒指大放妖異的光芒。巨大的冰旋風和冰
柱連續襲擊著丹絲羅。同時,火牆也沿著馬車燃燒起來。
「無義意的討論到此結束。」
白衣女子在火焰和冰暴中說道。
* * *
代理領主蒂德莉佩特用手支著頭,疲憊不堪地聽著騎士們的簡報。一個又一
個,再三討論軍略後,終於定奪。而此時,夜也已深了。會議室裡的騎士慢慢地
散去,最後只留著蒂德莉佩特和聖女騎士團長白蘭蒂雅兩人。
「夜已深了,白蘭蒂雅,現在正是戰時,快去休息吧。」
「蒂德,」白蘭蒂雅自幼便和蒂德莉佩特一同長大,因此私下都以小名相稱
,「我很抱歉,當初是我自告奮勇去搬救兵,而楊恩也親口答應了我。然而我真
的想不到,他竟然會派個二流騎士團來頂替……」
「我不怪你,」也許是肩負了太久的沉重責任,此刻卻好像無比的輕鬆,蒂
德莉佩特把一雙長腿蹺在長桌上,自在地將雙手放在腦後。「戰爭就像是黑白棋
,不到最後關頭不會知道勝負。而黑白棋的魅力就在於,能一口氣將局勢扭轉過
來。」
(竟然這樣想,真是太天真了……)白蘭蒂雅說:「可是黑白棋局裡,不是
黑,就是白,沒有中間的。在戰場上,同樣也是不是死,就是生。戰爭可不是兒
戲。」
「我知道,布蘭妮。」蒂德莉佩特露出了微笑,看起來卻像苦笑。「然而,
我們能夠依靠的,並不是楊恩,也不是什麼別的他媽的鬼東西,而是彼此。布蘭
妮,你這麼厲害,你曾經打到法爾提榭老頭嚇得屁滾尿流滾回城堡,躲在裡面三
天三夜不敢出來;也有新天鵝城和沉眠湖堡撐腰,菲特堡上下各各都是傑出的人
物。薩斯提海因算什麼?什麼也不是。重要的是我們這群人此刻能團結在一起、
為彼此而戰就夠了。」
年輕的代理領主跳下椅子,走到陽台。黑夜中,如繁星般的火把包圍著菲特
堡。兩人沉默地不發一語。
「西天騎士團、龍守衛者還有聖劍裁判團。等到戰爭結束,我一定要針對聖
劍裁判團不義的行為向法皇提出控訴……嗯嗯,裁判團應該不會再用出什麼鬼審
判之類的擄人卑鄙戰術。」蒂德莉佩特故作輕鬆的說,卻實在無法輕鬆的起來。
「不會的,蒂德,」白蘭蒂雅說,「你知道,我願意為你而死。」
蒂德莉佩特轉向白蘭蒂雅,定定地直視著她。
一個騎士跑了進來,是瑪黛琳。
「參見主公!」瑪黛琳難掩興奮的神情說,「有好消息!新天鵝城的拜拉席
雅帶著巫師獵人歸來了!」
「拜拉席雅?瑪希米蓮二世的次女拜拉席雅嗎?很好!」蒂德莉佩特說,「
我想要接見他們,就現在。」
[過場動畫]石楠花之火
聖女騎士的圓桌,女巫的魔藥櫥櫃
版主: BlackWo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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