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r leben Omi'Ana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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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opica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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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6年 5月 30日, 21:58

Wir leben Omi'Ana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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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克先生!」芮雅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打斷了我的冥思。

  我皺起眉頭,還不太能夠適應住在外面的生活。

  又是咚咚敲門聲,芮雅再次叫著我的名字。

  「來了。」我拉開門,只見芮雅怯生生地站在門外。

  「艾克先生!」芮雅露出靦腆的笑容,「有位舒斯特先生找您,說是您的朋
友,我請他在客廳稍待了。」

  我沒有叫做舒斯特的朋友,但我也不說破,芮雅問我要不要喝點什麼,記得
洛克斯太太自釀的水果酒頗好喝,於是我就這麼說了。

  舒斯特先生會是誰呢?我帶著疑問與期待的心情來到的客廳。

  自稱舒斯特的客人看到我,力圖迅速但仍然遲緩地站了起來,笑容滿面,同
時對我伸出了右手:「艾克先生!」

  我把他象徵友善的右手拍掉,差點昏厥。

  什麼舒斯特先生?原來根本就是雅普這小胖子!雅普就是雅寇布‧旭爾茲,
名字也罷,但他的姓氏一聽就知道不是沙蘭斯人,看來這就是他自稱舒斯特的原
因了……

  「誰準你來這邊的?雅普?」我咬著牙低聲罵道,不忘回頭確認芮雅或是洛
克斯太太沒有出現。

  「我不來這裡怎麼聯絡得上你啊?少君?」雅普一臉無辜地說。

  「有很多方法吧?像是寫信啊!」我怒道。

  雅普拍掌叫好:「對喔!我都忘了可以寫信!」

  這時候,芮雅端著盤子出現在客廳,我和雅普連忙一面故作客套一面坐下。

  「這是我房東的女兒,哈曼芮雅,這是我生意上的朋友,火角的雅寇布‧舒
斯特。」我說。

  「舒斯特先生您好。」芮雅向小胖子點了點頭,同時在我和雅普面前各放了
一杯澄澈的水果酒,接著起身抱著餐盤,站在桌邊似乎期待著什麼。

  「這是自釀的水果酒,不要客氣,喝喝看吧。」我笑著說道,同時舉起小酒
杯,聞了聞酒水,有股淡淡的水蜜桃香味,想來是水蜜桃水果酒。

  「請。」我對雅普說,接著一口飲盡。

  雅普是不愛喝酒的,即便是在非喝不可的場合上,他也只喝啤酒,而且絕對
不喝多。

  眼見我都喝了,雅普只得雙手端起酒杯,接著像我那般一口飲盡……

  「咳!」雅普整張胖臉皺了起來,面色苦楚,同時雙頰飛紅不住咳嗽。

  「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忘了提醒你,這水蜜桃酒雖然聞來香甜,但
酒性可是烈的很,不喝酒的人千萬不要任意嘗試啊!」

  芮雅嚇得愣在一旁,終於了解我是在惡整雅普,連忙掩著嘴笑著跑開。

  雅普不住咳嗽,接過我遞過去的手巾又擦擦口水又擦擦眼淚,過了好一陣子
才回復。

  「我說少君啊……你這玩笑也開太大了點……」

  「抱歉抱歉,下次不會了。」我揮了揮手說,「好啦,冒著害我洩底的危險
來找我,到底是什麼事?」

  雅普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交到我手上:「今天早上剛送來的。」

  我看了看正面,上書:「呈卡謬艾克‧兀兒登‧茹斯堡閣下」背面署名「尤
里安‧克里爵‧巴斯克」。

  克里爵是爵位為子爵或男爵之人才會使用的中綴名,這我是知道的。但就像
我不認識什麼舒斯特先生一樣,我也不認識這個不知道是子爵還是男爵的巴斯特
先生。

  「誰送來的?」我問。

  「就是這個尤里安‧巴斯克本人。看他的裝扮,應該是魔劍士。」雅普抓著
頭回答,彷彿這樣講我就應該能夠知道對方是誰。

  然而雖然我本身是名魔劍士,同時也曾經當過許多年的學徒,但我認識的同
道卻是屈指可數。我學劍之時,尊師亨利赫侯爵身邊僅有我一名學徒,此外,侯
爵不喜歡我和其他學徒進行比試練習,導致我到現在成了魔劍士,卻依然是名聲
不顯,不只是我認識的魔劍士少,知道我的魔劍士人也不多。

  雅普問道:「沒印象?」

  我搖了搖頭,接著開啟了信件。

  字體龍飛鳳舞,但不夠有力。

  「令人尊敬的茹斯堡閣下:」

  「在下尤里安‧克里爵‧巴斯克,久聞閣下大名。今日遭逢一難解之事,四
處求助皆不得其法,經茨威格小姐介紹,得知閣下手腕高明,必有解決之道。不
知閣下今日晚間是否有空,在下於哈比克酒店設席招待,請閣下務必賞臉一敘。
                       尤里安‧克里爵‧巴斯克」

  雅普吹了聲口哨:「哈比克酒店!」該酒店是帝都幾間有名的酒店之一。餐
費是不貴,但席位不多,尤其是晚間的席次可以說是一位難求。這巴斯克能夠弄
到席位,看來是有點辦法之人。

  我點了點頭:「怎麼樣?想去嗎?」

  「想去是想去,只是……」雅普皺起眉頭。

  「怎麼?」

  雅普一笑,兩顆黑眼珠閃亮之極,酷似鑲在麵餅上的葡萄乾:「只是我更想
知道少君你和那茨威格小姐又是怎麼回事?」

  我腦海浮現依莉奴‧茨威格清秀的臉。

  「朋友而已。」

  「聽說上次為了尋找公主,你三番兩次跑去找茨威格問話,似乎是有點問題
啊……」雅普奸笑著說。

  「胡說八道。」我搖頭說,「閒言閒語不入智者之耳啊,小胖子。」

  雅普哼了哼:「我只聽過風不吹葉不落。」

  「懶得跟你囉唆。」我說,同時站起身來,「等我收拾一下,咱們回清心莊
準備,晚上就去會會這個巴斯克!」





  *    *    *    *    *    *    *  





  晚餐時分,我和雅普、保佛三人一同前往永恆者大街上的哈比克酒店赴約。

  保佛報上名號後,侍者便迅速地領著三人來到頂樓的包廂。

  已經到場的幾人一見我們三人,立刻起身。

  「茹斯堡閣下!」首先說話的人,居然是依莉奴‧茨威格。她今天穿著白色
鑲黑邊的長裙,裙面上有著許多淡色花朵,樸素中洋溢著高貴,十分美麗。

  「茨威格小姐。」我說,同時橫了雅普一眼。

  「為您介紹,這位就是巴斯克爵士。」依莉奴說道,他身旁的年輕男子則是
點了點頭。

  「尤里安‧克里爵‧巴斯克。久聞茹斯堡閣下劍術高強、精通術法,儀表更
是過人,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尤里安微笑著說。

  我笑著搖了搖頭,而依莉奴則接著繼續介紹:「尤里安和我一樣,都是李爾
登大師之徒,只是我是由卡因福特子爵教導,而尤里安是由楊恩‧西茲所授,但
總歸都是系出同門,所以也可以算是我的師兄。而這位美麗的小姐是尤里安的妹
妹維米雅茱塔‧巴斯克,還是一名學徒。」

  「閣下您好。」維米雅說。

  我點了點頭,打量巴斯克兄妹。他們兩人都有著黑髮,哥哥是剪到耳際的短
髮,妹妹則是及肩的中長髮。尤里安既是依莉奴的師兄,自然也比我更早成為魔
劍士,也就是比我資深的意思,然而我卻真的是沒有見過他。會造成這種狀況,
只有三種可能,一是他資質平庸,二是他和我一樣是低調之人,第三個答案則是
我自己笨,明明有見過卻沒有印象,而我當然不同意答案是三。

  客套一番之後,四人分別坐下,保佛與雅普則被我打發到隔壁小房間去等候
命令。

  「大廚剛剛跟我推薦魁亞斯的海鮮燴飯,茹斯堡閣下要不要試試?」尤里安
問道。

  我揮手:「除非他們的海鮮是從傳送門送來的。」帝都深居內陸,任何一個
海域都在千里之外,要吃到新鮮的海產,的確只得靠著非一般的手腕。

  尤里安的笑容僵在臉上,只得乾笑幾聲。

  「閣下是茹斯海因人,那要不要點個百菇餃子湯?還是蘋果鴨?」維米雅茱
塔推薦道。

  我微微一笑:「就怕真正的茹斯海因菜太油,你們吃不慣。」

  依莉奴笑著說:「哎呀,我說你們兄妹別急著討好茹斯堡閣下了,他很隨和
的,大家自己點自己想吃的便是了。」

  「不錯,這樣就對了。」我與依莉奴交換了一個笑容。她的確是個善體人意
而又聰明的女孩。

  尤里安訕訕稱是,自與妹妹點了菜。我則和依莉奴各點了蔥烤豬腳與香腸烤
餅。

  用餐氣氛融洽,我和依莉奴天南地北聊著天下傳聞,從前陣子鬧得沸沸揚揚
的楊恩搶親案、盜賊組織貓眼的囂張行徑聊到最近的公主失蹤案。

  一直到侍者把餐盤撤下,尤里安才終於開口,就連我都忍不住佩服他的忍耐
力。

  「茹斯堡閣下……關於這次想請您幫忙的事……」

  「你就說吧。」我一面說著,一面拿起餐巾擦嘴。

  尤里安思考了一下:「我是盧珮莊的管理人。」

  我愣了一下,不太懂他的意思。盧珮莊最早在古帝國時代乃是帝都眾多宮殿
的一座,稱作盧珮宮,在茹珊斯帝國時代焚毀,後來真識之焰將其改建,作為魔
劍士學徒的學舍。

  「請繼續。」我說。

  「最近盧珮莊的學生……該怎麼說好……就是,似乎有奇怪的病症在盧珮莊
蔓延開了。」

  「奇怪的病症?」我看了依莉奴一眼,她也是一臉不解。

  我想了一下:「抱歉,這方面不是我的專長,恕我幫不上忙。」

  「我知道這有點奇怪,但閣下您一定知道,會住盧珮莊的學徒皆出身權貴家
庭,這種事情絕對不能鬧大,必須要暗中處理。而有那個能力,同時又有辦法解
決的,就只有才剛取得劍士稱號,又不屬於任何一個派系的閣下您而已了。」尤
里安哀求道。

  這算是讚美嗎?我苦笑著看向依莉奴,類似的話前陣子她也對我說過。她露
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大概也想到了同樣的事情。

  「很高興爵士那麼看得起我,只是我得說,不管是一般的疾病或是魔法疾病
都不是我的專長。」我解釋,「我可以幫忙調查,但有多大幫助,就不是我能保
證的了。」

  誰知道尤里安立刻拉住我的手不停道謝:「太好了!我就知道茹斯堡閣下一
定會答應的!」

  「不用客氣。我只是承諾我可以幫忙而已,並不是承諾幫你解決這事情。」
我抽出我的手提醒道。

  「哪裡、哪裡,憑茹斯堡閣下的智慧與身手,哪會有解決不了的事情?」尤
里安頑固地說。

  我懶得跟他追根究底,於是便隨他講了。





  *    *    *    *    *    *    *  





  回到清心莊,我累癱在客廳的長椅上。

  「不能這樣坐沒坐樣站沒站像。」雅普說,還不忘打個飽嗝。

  我在外人面前沒吃什麼,沒想到雅普和保佛倒是完全不跟人家客氣,毫無節
制兼之毫無羞恥地點了四個人吃都嫌多的菜量,更糟的是,吃不完他們還打包帶
走,真是丟光了茹斯堡之名。

  「早知道我就自己去便是了。」我恨恨地說,「帶你們兩個真是丟臉。」

  「別這樣說,少君。」保佛回答,「哪有黑道老大外出不帶爪牙的道理。」

  「誰是黑道老大?」我把靴子摘下來,往保佛扔過去,結果卻偏往雅普的方
向,然後被小胖子伸手接了下來。

  我一面把另一支靴子解下,一面開始思考:「不過倒是有點不太對勁。」

  雅普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我也覺得,他們的鱸魚好像不太新鮮。」

  我再度扔出靴子,這次瞄準的是雅普,但他還是蠻不在乎地接住,然後小心
翼翼地將靴子整齊擺放在門口。

  「我是說,住在盧珮莊的學徒一是權貴之後,二又是重要的魔劍士學徒,身
分特殊,無論是食物飲水什麼都是經過層層檢驗,哪有發生什麼怪病的道理。」
我說。

  「那就去盧珮莊調查看看好了?」保佛建議。

  我點了點頭:「也只有這樣了。明早咱們三人就去盧珮莊看看。」

  「我不行。」保佛說,「明天是大公生日,維拉妮娜來訪帝都,將在李爾登
廣場為大公獻唱,我怎麼能錯過此等盛事!」

  我難以致信地看向保佛:「真是太荒謬了!你要為了一個女人背叛、捨棄你
的主君嗎?」

  保佛認真地看向我:「聽維拉妮娜演唱是每一個男人的夢想,主君你忍心阻
止一個男人追尋他的夢想嗎?」

  「……」

  既然接受了他人的委託,就不應該抱著隨便應付的心態。所以雖然在疾病這
方面我並不在行……不,正確說來,正因為我不在行,所以我跑去真識聖堂的圖
書館,花了大半個晚上研究傳染病的資料,直到次日清早,回到清心莊,吃過雅
普做的煎蛋配麵包之後,我便和小胖子兩人往盧珮莊的方向前進。

  盧珮莊位在帝都北方十哩的河邊,其主體在諸神回歸前便已建造,乃是成T
字形的三層古典風格宮殿式建築。在帝國崩滅後的一連串混戰中,T字的兩翼遭
到破壞,僅留下中央迴廊。在來自茹斯海因的派淪漢大帝征服歐米亞那,時局穩
定後,真識之焰的大師們耗費了大筆資金,重建了這座宮殿作為教團的本部。後
來聖沙蘭斯帝國興起,真識之焰的重心也逐漸轉移至布爾盧斯真識聖堂,古盧珮
宮也隨之沒落,最後成為學徒的學舍。

  映入咱們眼睛裡的盧珮莊,是成Y字形,原本一直線的側廊因為不明的原因
在重建時被改成了斜飛翼的構造,而且兩端有著高塔建築,風格迴異於原本的古
典式,呈現出一種新舊混合的特殊感。

  「花園是仿溫萊的溪湖式構景,也算是挺漂亮的。」雅普總結道,他在建築
學、庭園學、美學這方面倒還真的頗有一手。

  兩騎行到莊園大門,報上名號後,盧珮莊的管理者,也就是尤里安‧巴斯克
興高采烈地出迎,彷彿我們倆是救世主一般。

  「可以先見見那些發病的學徒嗎?」走在主建築的中廊上,我終於忍不住打
斷了尤里安連綿不絕的奉承之詞。

  「當然!當然!」尤里安搓著手回答。

  第一個發生症狀的學徒叫做瓦爾迪瑪,目前狀況已經嚴重到只能躺在床上的
地步了。

  房間裡還有瓦爾迪瑪的妹妹維米雅赫兒嘉,她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對兄長
的擔憂之情全寫在臉上。

  「我是卡謬艾克,我來看看你哥哥的病。」我對她說,同時示意雅普站到一
邊去。

  「你能救我哥哥嗎?」少女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我沒有回答,只是掏出匕首,將纏在瓦爾迪瑪手臂上的紗布給剖開。

  我倒抽一口涼氣,忽然了解什麼叫做體無完膚。

  「是自己抓成這樣的?」我回過頭,對上維米雅赫兒嘉滿是畏懼的眼神。

  她點了點頭:「哥哥一開始只是紅腫發癢,結果犯病的範圍越來越大,最後
就開始潰爛,哥哥也開始有發燒、拉肚子、嘔吐等症狀,巴斯克先生為我們找來
藥師開了些藥,哥哥身上這些紗布也是藥師紮上的。」

  我想了想,忽然說道:「尤里安的妹妹也叫維米雅。」

  維米雅赫兒嘉愣了一下,又點點頭:「維米雅茱塔,是我的好朋友。」

  我揚揚眉毛,站起身來:「雖然其實我不是很懂,不過直覺告訴我,這傷口
還是別包紮的好,讓它多透氣,可能會好的比較快。」

  維米雅赫兒嘉也站了起來:「請先生一定要找到病因,救救我哥哥!」

  「盡力而為。」

  「少君怎麼想?」才走出瓦爾迪瑪的房間,雅普就這樣問我。

  「除了手上的斑點之外,感覺上是普通的痢疾或是瘧疾。」我說,然後回憶
起昨天惡補的知識,「其實我也分不太清楚,只知道前者是食物或水被感染,後
者是被蟲子咬傷感染。但是既然手上有了斑點,似乎就沒那麼簡單。印象中……
鼠疫這種類似傷寒的病就會在身上有斑點,而且同樣會發燒腹瀉。」

  「其實這樣已經算很懂了吧?」雅普說道,一旁的尤里安‧巴斯克也不住點
頭。

  我橫了雅普一眼:「奉承嗎?」

  小胖子聳了聳肩:「又沒好處。我是真心的啦。」

  「除了瓦爾迪瑪之外,尚有多少人有類似的症狀?」我轉頭向方才留在房間
之外的尤里安問道。

  「發病的學徒還有五人,圭德姊妹他們兩個已經開始有上吐下瀉的問題,其
他三個則是皮膚上出現詭異的斑點,渾身發癢。」尤里安回答,「說來奇怪,這
五人全都是比較高階的學徒,不是即將拜領劍士頭銜也相差不遠。」

  「高階學徒才會發病嗎?難道和術法的使用與魔法力場有關?」我自言自語
道,「總之,我們還是先從食物和水質檢查起吧。」

  在尤里安的陪同下,我們到了盧珮莊的廚房。

  不虧曾是宮殿,廚房乾淨清潔,而且工作人員也都遵守規定,不僅環境,連
個人衛生都保持在絕佳狀態,就連哈比克酒店的廚房也不見得有盧珮莊的廚房乾
淨。

  「就像茹斯堡閣下您看見的,我們嚴格管控廚房的環境,不容一絲髒亂出現
在這,盧珮莊是供給權貴子嗣的高級學舍,我們一定是辦的盡善盡美嘛。」尤里
安說。

  「看來是這樣沒錯。」我揚眉說道,「水呢?是井水還是?」

  「我們是沿用古時的渠道,學舍的水則直接由渠道內汲取,儲存在水塘中,
同時也有幾口井以備不時之需。」尤里安解釋道。

  雅普插嘴說道:「大家吃的東西、喝的水都一樣,沒道理只有少數人發病,
我猜食物跟水都不是問題。」

  「有道理。」尤里安說。

  我點頭表示同意:「嗯,那麼就來檢查排泄物的處理好了,糞池系統處理不
當也是會引發痢疾的。」

  尤里安尚未回答,雅普卻迅速插嘴:「不!我反對這個提議。」

  尤里安和我都嚇了一跳,不過他是驚訝於雅普身為隨侍,卻居然沒有規矩至
斯,而我卻是被雅普的敏銳給嚇著了。

  「你怎麼知道我要叫你去檢查糞坑?」我忍不住問道。

  小胖子憤怒地揮著手:「那還用說!『茹斯堡的次子要親自下糞坑檢查有無
異狀!』這種事情有可能發生嗎?」

  「當然沒有。」我和尤里安異口同聲地回答。

  雅普被帶下去執行任務時,尤里安招待我至盧珮莊的莊主辦公室稍坐,等待
雅普回報。

  我猜他的辦公室原本應該是皇帝的多個寢室之一,這是個寬敞得有點誇張的
房間,檜木書桌前擺了成套的仿古沙發躺椅,地上舖著構圖複雜的地毯,牆上掛
的則是「燃燒之手」海蓮娜領會術法之瞬間的龐大油畫。

  「相當有啟發性。」我客套地說。

  「哪裡哪裡。」尤里安說著,遞過一支通體黑色的紙捲菸。

  我揮手拒絕,尤里安便逕自彈指,以食指指尖蹭出的火焰點燃了捲菸。

  他深深呼了口氣,白色煙霧瀰漫我和他之間的空間。但氣味聞來倒不令人厭
惡,而是呈現出一種熟悉的味道,有點像是來自南國的黑豆子的味道。

  「咖啡香的捲菸。」尤里安解釋,像是期待我會有什麼反應般盯著我瞧,見
我面無表情,他有點沮喪地再次開口,「這可是去年貝彥公爵的貢品啊。」

  我終於了解原來他是在試圖展示他的手腕高明,連外流的貢品都弄得到手。
只可惜像我這種不理政事的傢伙,絲毫沒有辦法體會他的苦心。

  「原來如此……」我回答,但看尤里安的表情,似乎這樣的回答還是讓他有
點灰心。我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其實我不覺得雅普會檢查出什麼。」

  尤里安愣了一下:「怎麼說?」

  「看過盧珮莊飲食的處理,便可以得知以莊主閣下的用心,我不認為像莊主
這樣的人會容許化糞系統有一絲的可能威脅到盧珮莊的衛生。」我說道,這次可
是真心的。

  尤里安臉紅了一下:「茹斯堡閣下您太客氣了。」

  我笑了笑:「簡單說來,我不認為這些怪病發生,是出自環境的問題。」

  「我也是這樣想的!」尤里安大聲回答,接著又滿臉通紅。

  尤里安‧巴斯克臉紅的原因,說來簡單。細心的他經過檢查,認為怪病的產
生決不會是因為自己的疏失,但自己的信心證明不了什麼,他又不能去尋求政府
機關或是其他教團的協助,那只會讓這件事情被揭露,所以才找上默默無名、卻
是真識之焰大師之徒的我,藉由我的嘴巴證實他自己的清白。這樣一來,就算事
情無法解決,在事發鬧大之時,也足以讓他得以脫身。

  「總而言之,我看不出來這怪病是怎麼一回事,還是請閣下另請高明吧。」
我說道。

  尤里安雖然技藝不精,但必然是個聰明人,否則也不會受派成為學舍莊主的
職位。他一聽出我語氣中的不快,連忙起身鞠躬:「真是不好意思,茹斯堡閣下
您別生氣,我知道我有不對,但期盼您能找出這怪病的起因的心,卻是貨真價實
的啊!」

  我也懶得聽他解釋,只是閉起眼睛逕自開始冥想。

  尤里安的聲音很快便被排除在思緒之外,我整個人進入無想無念的境界,藉
著在體內燃燒術法之力的方式,引導能量在渾身亂竄,接著腦海開始編織起一串
又一串的咒文,又在完成啟動前將其瓦解,然後反覆進行。

  記得尊師在我拜領劍士的那夜對我說過,我的劍藝已然近乎毫無破綻,論單
純論劍,便是尊師自己也不見得能佔的了便宜,然而我的術法使用能力卻是落後
太多,不僅咒文處理速度緩慢,和劍技的混合使用上也綁手綁腳,無法發揮應有
的能力。

  所以取得劍士資格後,我特別著重於冥想的訓練。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的
施法技巧有路西雅的一半,恐怕就已經足以嚇死真識之焰絕大多數的大師們了。

  由於心有雜念,我的冥想突起波折,我正要重新凝神專注,卻在思念的波流
之中尋獲了雅普的聲音,於是我順勢引導分散的意念各自消散,完成冥想的收尾
動作,最後睜開眼睛。

  沒想到尤里安卻還在滔滔不絕,見我重新張開眼睛,還以為我被他說服,正
要一鼓作氣再接再厲,卻被我伸手打斷:「雅普他們要回來了。」

  「啊?」尤里安一愣,沒有搞清楚我在說什麼。

  過了好一會,果然有人敲起了莊主辦公室的房間。

  「莊主,西爾薇雅請示……」一個女性的聲音尚未結束,雅普不耐煩的聲音
接著補上,「還請示什麼請示?快點開門!」

  尤里安‧巴斯克瞥了我一眼,不知是在取笑我管教家僕無當,還是對於我近
乎未卜先知的耳力感到驚訝,接著開口准許雅普他們進入。

  雅普果然如我所想,氣沖沖地走了進來,渾身還濕漉漉的,顯然是完成搜索
後,還盥洗一番才前來。

  「洗不掉的臭味!」雅普聞了聞自己的手指,作了一個噁心的表情。

  「廢話,真識之焰魔劍士的大便也是臭的,何況是學徒。」我回答。

  雅普身後那個叫西爾薇雅的女子噗哧笑了出來,但雅普卻沒有那種心情。

  「快!西爾薇雅,去多拿幾條毛巾給他。」尤里安故作威嚴地下達指令,西
爾薇雅應了一聲,便迅速離開。不知道尤里安究竟是想表現他對下屬的管理手腕
高明,或者是不願意地毯被雅普身上不住滴落的水給濡濕。

  沒過多久,西爾薇雅再次請示入內,還帶來了數條白色的綿布毛巾。

  雅普接過毛巾,正要開始擦頭,尤里安‧巴斯克卻大聲叫了起來:「混帳!
誰叫你拿這些舊毛巾來?去拿那批織夢者教會送來的新毛巾啊!」

  西爾薇雅吃了一驚,連忙道歉退下。而天不怕地不怕的雅普也嚇了一跳,手
上依然拿著那條白色毛巾,不知該擦還是不擦。

  「不需要那麼客氣,雅普只不過是個隨侍,哪值得用到莊主閣下您珍藏的上
等毛巾。」我客套地說,還不忘橫了正打算抗議的小胖子一眼,以免他插嘴。

  「哪有的事,茹斯堡閣下是我巴斯克重視的客人,哪有拿出二等貨給閣下的
隨侍使用的道理。」尤里安認真地說道,就連我都開始佩服他的無所不用其極。

  氣氛略為尷尬了一會,直到西爾薇雅終於拿來幾條米黃色的毛巾,尤里安才
露出笑容:「這是織夢者特地為我們盧珮莊製作的毛巾,質地柔軟,觸感極佳,
料子可比得上宮裡用的毛巾。」

  織夢者是編織與縫紉女神恩薱娜的教團,雖然只是個弱小教團,但卻以縫紉
手藝高明著稱。因此即使我根本分不出料子的差異,但既是織夢者特製的毛巾,
那麼品質肯定是非常之好的。

  雅普接過毛巾小心翼翼地開始擦頭,先前那不分尊卑的模樣絲毫不見蹤影。

  「織夢者為了討好咱們真識之焰,特地從南角訂購了大批的布料,從克蘇日
上河船一路運到帝都,特別訂製了整套的寢具和大小毛巾作為禮品贈送盧珮莊。
因為數量不多,目前莊內只有少數的高階見習生能夠使用這些高級貨,就連我自
己都沒得用呐!」尤里安有些得意地說。

  我瞪了雅普一眼:「還不快多謝巴斯克大人?」

  雅普一聽,也立刻識趣地鞠躬答謝,讓尤里安笑得都合不攏嘴。

  在盧珮莊的餐廳接受尤里安的招待,下午我又視察了其他患病的學徒,接著
對學舍進行了魔法力源的探查,然而卻沒有發現任何的混亂之源。因此,魔法異
變的可能性也遭到了刪除。

  耗費好大一番功夫,時間也已經到了傍晚,我與雅普婉拒尤里安的邀請,在
晚餐時分回到了帝都。只見李爾登廣場方向人潮洶湧,離廣場還有六條街之遠,
居然也能擠得水洩不通。

  驚訝於那維拉妮娜的魅力,同時也意識到保佛肯定是沒那麼快回來。我看了
小胖子一眼,決定回洛克斯家樓上的租屋。畢竟我不想再吃雅普煮出來的任何東
西。

  洛克斯先生熱情地用他那賽費隆口音邀請我和舒斯特先生一同用晚餐,我和
雅普也毫不客氣地答應。

  雅普甚至還送了洛克斯太太成套的米黃色毛巾,正是尤里安‧巴斯克堅持要
我們收下的小禮物,沒想到雅普立刻轉手送了出去。

  「無事贈禮,非奸即怪。」我評道。

  「沒有的事。」雅普大方地回答。

  洛克斯先生卻是不住道謝:「真是多謝舒斯特先生了!幹麻這樣客氣,以後
來不用帶禮物啦,就當自己家就是了。」

  「先不用忙著道謝,洛克斯先生我看你還是小心看好您閨女,免得這傢伙勾
引人家倒是真的。」我開玩笑道。

  正在上菜的哈曼芮雅一聽,又是一個臉紅,連忙跑回廚房裡去。

  「哎呀!舒斯特先生要是看得上我們家芮雅,那才真是芮雅的福氣呐!」洛
克斯先生一本正經地回答。

  我嚇了一跳,搞不太清楚洛克斯先生究竟是在開玩笑,還是真想趕快把芮雅
給嫁出去。不過看在雅普和洛克斯一家氣氛融洽的互動,我倒也懶得去深究了。
席間,洛克斯夫婦先是客套地問了幾句雅普生意的事情,接著話題就轉到了今天
的大公誕辰晚會。

  對於艾爾多六世其人,我的看法可以說是非常之複雜。如果我是個烏姆地年
輕貴族,或許會對大公懷有不滿,因為他的保守主義,使得烏姆地在近幾次的戰
爭中鋒頭不健,雖然影響力仍在,但隱約有要被法澤海因壓過的徵兆。然而我是
茹斯海因貴族,對於沙蘭斯人,我們北方人是從來沒有好話的,而烏姆地人也理
所當然地厭惡我們茹斯海因人,因此就我來看,艾爾多六世沒什麼值得稱道的,
畢竟若非是他,我也不會淪落到身在帝都變成人質──雖然說這人質並不太受限
制就是了。

  然而,洛克斯一家子乃是平民,他們對烏姆地大公的看法卻和我所想的大相
逕庭。對他們來說,艾爾多六世治理下的帝都,總算是人民安居樂業,戰火已多
年不曾波及此地。因此,艾爾多六世在洛克斯家人眼中,竟然即使不算是賢君,
也稱得上是仁君。

  我並不打算探討艾爾多六世形象在貴族與平民之間的差異,只是盡量附和著
他們高談闊論。

  「不過要不是外邊人那麼多,我也真想去看看維拉妮娜的演唱。」芮雅說。

  洛克斯太太點了點頭:「很難想像維拉妮娜這樣的人居然也是貴族出身,她
給人的感覺就是平易近人,絲毫沒有貴族的架子呢!」

  「維拉妮娜出身冷水,那裡本來就不像帝都這邊注重門第。」我解釋道,忽
聽雅普咳了一聲,意會到不對的我連忙補上一句,「以前在冷水作過生意,曾和
冷水的紀默伯爵會面幾次,真的是非常和藹的大人呢!」

  用完晚餐,洛克斯夫婦依依不捨地將這位舒斯特先生送出門外,而我則是又
在樓下與洛克斯家人閒聊一番後才回到樓上歇息。

  次日早晨,我藉口出外洽公,便又回到了清心莊。

  只見保佛一臉倦怠地在院子裡晾棉被,而雅普這小胖子卻是坐在一旁悠哉地
揮毫。

  「哎呀!咱們海姆斯大人居然也會做家事,真是希奇!」我挖苦道。

  「夜不歸營的懲罰。」保佛恨恨地說。

  我走到雅普身後,隨意看看他的構圖,圖上是一個女孩,黑色的辮子、小小
的嘴巴、靈動的雙眼……

  「這是依莉奴吧……」我說。

  雅普轉過頭,頗為讚賞地回答:「好眼力。」

  我做了個深呼吸:「你畫她幹麻?」

  「哪天你真的要追她的時候,我這圖可以給你拿去送她。」雅普說,「我不
會簽名,所以你可以說是你自己畫的。」

  「……你是認真的?」

  「放心,我不會簽名的。」

  「我是說,你是認真的覺得我對依莉奴有意思?」

  雅普又轉過頭來,直直地看著我:「我是認真的覺得少君你缺乏了些精神生
活。你看保佛這種貨色,他都能夠去看個表演然後就徹夜不歸,少君你不應該這
樣老是把自己隔離在人群之外……」

  我回過頭看了看保佛,他正吃力地搬著被胎,將其掛上竹竿。接著他拿出了
長棍子,朝被胎豪邁地揮出一擊。

  「好髒!」保佛驚恐地看著攻擊之後飛散出來的灰塵。

  「那是當然,也不知道這些棉被多久沒洗沒曬了,也真虧這麼骯髒你還睡得
著。」雅普回應道。

  「等一下……」我忽然說道,跑向保佛和被胎。

  我抓起被胎,被胎十分柔軟,記得沒錯的話,是內鑲天鵝毛的薩斯提海姆內
裡,是去年雅普才買來的新棉被。

  「怎麼了?」保佛問。

  「你們有沒有聽過黑心棉被的傳聞?」我說。

  保佛點了點頭:「有啊,前陣子港區護民官發放免費的棉被給窮人,結果卻
被發現棉被內裡根本就是用過的棉花和紗布,經過追查,發現是商人購入醫療所
使用過的廢棄紗布,經過再製作成的超廉價棉被。」

  「……不是吧。」雅普皺著眉頭說,「怎麼可能使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再
者,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又怎麼可能沒被那個巴斯克發現?」

  「小胖你想一下,我記得尤里安說過,染病的只有那幾個高階的見習生,對
吧?很剛好的,有幸使用織夢者送的新寢具的,不也正是那些高階的學徒嗎?」
我說道。

  「但是那不是織夢者的禮物嗎?」雅普問道。

  「無事贈禮,非奸即怪。」我說,「織夢者要特意討好真識之焰本來就已經
有些異常,這其中肯定有鬼!雅普,我們立刻出發!」

  「盧珮莊?」雅普問。

  我搖了搖頭:「洛克斯宅。」

  「我也去!」保佛扔下手裡的木棍叫道。

  「不准!」我和雅普同聲喊了回去。





  *    *    *    *    *    *    *  





  趕到洛克斯宅,我急忙敲了幾下大門,開門的是芮雅。她一見來人是我,才
正喜上眉梢,卻被我推了進去。

  「艾克先生……那個……我父親不在家……」芮雅慌忙說道。

  「無妨,昨天舒斯特先生送你們的寢具在嗎?我想看看?」我話才說完,芮
雅卻滿臉通紅地低下頭去。

  「艾克先生你這句話聽起來好像有某種暗示的意味啊?」一旁的雅普瞇起眼
睛說。

  我臉也一紅:「不好意思,我不太會講話,總是讓人誤會。我的意思是,那
些寢具可以借我們瞧瞧嗎?」

  「當然可以,兩位請跟我來。」芮雅雖是略為詫異,但還是領我們到了她自
己的房間。

  「父親說這樣的好東西要留給我當嫁妝。」芮雅紅著臉說,打開了衣櫃,將
收納在櫃中的成套寢具翻了出來。

  「真是個好爹爹。」雅普說。

  我則是二話不說,解開被套的鈕扣,將裡面的被胎給扯了出來,雅普立刻蹲
下將被胎上下左右仔細檢查了一番。

  「艾克先生……這、這被胎有什麼不對嗎?」芮雅不解地問。

  我沒有回答,卻是問雅普道:「怎麼樣?」

  「的確是上好的細棉織品,織夢者的手藝名不虛傳。」雅普回答。

  「似乎是沒有。」我轉過頭對芮雅說,接著給了雅普一個眼色。雅普會意,
從懷裡取出匕首,叮的一聲拔出了利刃。

  芮雅驚呼了一聲,我連忙安慰道:「別害怕,沒有危險的。」

  雅普一匕首插進被胎側邊,芮雅則在同時發出了心疼的嘆息聲。雅普先是緩
慢地割著被胎,但實在是忍受不了凝重的氣氛,最後猛力一拉,將被胎給剖成了
兩半。

  我翻開分成兩片的被胎,果然不出所料,被胎共有兩層,外層為高級的棉織
品,其內卻是又黑又臭的噁心棉絮,不僅有可能是血液的黑色汙漬,還有糾結成
團的不知名毛髮。

  「這真是太誇張了。」我說。

  「的確!這真是太誇張了!」尤里安‧巴斯克怒吼道。

  揭穿了黑心棉被的真相,我和雅普安撫了芮雅之後便來到盧珮莊,然後在莊
主辦公室內重複了取出內層被胎的過程。

  看著攤在地上的噁心被胎,尤里安倒是真切地動了真怒。

  「織夢者居然這樣耍我!我要他們付出代價!」尤里安咆哮道。

  我伸手制止了便要出外喚人入內的尤里安:「那倒也不急於一時,巴斯克先
生。在我看來,首要之急卻是先換掉那些已經被拿去給高階學徒使用的寢具。」

  尤里安如夢初醒般連忙稱是,立刻令人給學徒們與患者更換寢具。

  「至於織夢者那邊,我們會替您處理妥當的。」我說,「等我們調查完畢,
再由莊主您出手懲罰織夢者也不遲。」

  好不容易說服了尤里安,我和雅普就立刻前往織夢者教團。

  織夢者教團位於帝都舊城區,乃是一座有著卡蘭塔尼亞風格的神殿,正面為
禱告堂,兩翼則分別為作息與工作之用。值得一提的是,近年織夢者教團的手藝
得到認同,其製作的各式紡織品也販售至外國,成為帝都的重要輸出品,教團不
僅得到了大公的資助,同時外銷的收入也頗為可觀。因此,作為工作的右翼迴廊
大肆擴張、改建,已然成為挑高兩層的大型工坊。

  總之,就是整座織夢者神殿,呈現一種右重左輕,十分不平衡的詭異構造。

  我和雅普分頭在附近先打探關於織夢者教團的情報,得到的資訊卻是絲毫無
助於釐清疑惑。

  織夢者教團的形象正派,早年以免費提供縫補技術,得到了鄰人的敬重,後
來織夢者的織物受到重視後,不僅在擴張業務的同時也提供了居民工作機會,更
不忘回饋鄉里,捐贈資金建設了不少公共設施。

  沒有其他辦法,我與雅普只好自正面進攻。

  「我家主人乃是真識之焰大師卡謬艾克‧兀兒登‧茹斯堡,今日前來乃是求
見貴教團的主祭,快速去通報!」才踏進神殿,雅普便對一群忙著招呼朝聖者的
低階輔祭說道。

  輔祭們立刻分散成兩群,一些領著我們去了會客室,另一群則應該是去通報
主祭了。

  蠟燭沒燒半吋,一名面貌慈藹的老婦人由一名少女攙扶著、走進了會客室。

  「我是真識之焰的茹斯堡,敢問夫人便是織夢者的主祭嗎?」我說道,語調
客氣。

  老婦人點了點頭:「我便是諾拉‧齊布。」

  我思考了一下,最後開口說道:「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請問夫人知道贈送
給盧珮莊的寢具的事情嗎?」

  「當然,」諾拉回答,「能夠對真識之焰有所貢獻,也不枉大公那麼照顧我
們這樣的弱小教團。」

  「我們真識之焰也很感念齊布夫人您的慷慨。」我說,「不過您是否知道,
那些寢具出了問題?」

  老婦人搖了搖頭。

  我對雅普使了個眼色,小胖子則立刻拉出他背著的一條米黃色棉被。

  「這是織夢者送的禮物對吧?」我問。

  諾拉點頭:「不錯。」

  於是,雅普第三次將匕首捅入棉被,熟練地將被胎的內層給翻了出來。

  「這就是織夢者的陰謀嗎?」我盯著目瞪口呆的諾拉‧齊布,以及她身邊的
少女,同時冷冷地說道。

  「這一定是搞錯了!」少女插嘴叫道,「我們教團向來服從大公,我們沒有
道理做這種有悖大公恩德的事情的!」

  「安靜,瑪蕾娜!」諾拉責備道,然後轉向我倆,「這棉被是我們送的,也
是我們親手縫製的,但暗藏這樣的被胎,卻不是我們所為。」

  「我相信。」我說。

  老婦人似乎是沒有意料道我會那麼好講話,愣了一下:「但這被胎卻出現在
我們的禮品之中,代表著的確是有些問題。」

  我又點了點頭。

  「瑪蕾娜,去找芙芮妮和艾妲來。」諾拉看少女退下後,向我們解釋道,「
芙芮妮是我們這裡主管織物品質的輔祭,艾妲則主管對外事務,她們都是我最看
重的助手。」

  「也是您最看好的接班人?」我問。

  諾拉苦笑一下:「的確如此。但她們本性善良,我不認為這會是為了繼承主
祭之位而引發的內鬥。」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一會,兩名女性雙雙來到。芙芮妮是名年近中年的棕髮女子,而艾妲則正
值妙齡。

  「這位是真識之焰的茹斯堡閣下。」諾拉直接了當地介紹道。兩人聽到真識
之焰,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又聽到茹斯堡,又是瞪大了雙眼。

  「小女子為樹人谷的艾妲,今日會見真識之焰的大師,甚感榮幸。」艾妲反
應的較快,立刻便做起了外交。

  「我是芙芮妮‧羅赫斯。」

  「本次來到貴教團,是有事想請教。」我向雅普點了點頭,他一個閃身,現
出了其身後的噁心棉芯。

  艾妲與芙芮妮立刻倒抽了口涼氣,接著前者立即發難:「天啊!羅赫斯小姐
你們是怎麼做的?竟敢將這種東西送給真識之焰的大師!茹斯堡閣下,這方面是
我們織夢者內部的疏失,絕對不是織夢者的意思,請您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跟
我們計較,關於賠償的部分,只要大人您開口,我們絕對竭盡所能……」

  「這棉芯不是我們做的。」

  「什麼?」不只是我,諾拉、艾妲還有小胖子和瑪蕾娜全都看著芙芮妮。

  芙芮妮猶豫了一會:「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主祭,我可以坐下說嗎?」

  於是眾人紛紛就座,只剩瑪蕾娜站在諾拉身後。

  芙芮妮見所有人都盯著自己,頗不自在地嘆了口氣:「我們織夢者向來是弱
小教團,只在鄉里做些服務民眾的事情,忽然能夠得到大公的認可,事業越做越
大,對我們來說已是奇蹟,但我們從來不曾自己去爭取這些東西,一切隨緣,才
是我們的想法。」

  「不錯。」諾拉‧齊布點頭表示同意。

  「也就是說……」芙芮妮又嘆了口氣,「送禮向真識之焰示好什麼的,原本
是不在我們的計畫之中的。」

  「嗯。」我說。原本一聽之下,又要插嘴責難芙芮妮的艾妲見我並無反應,
竟也將怒氣壓抑下來。

  眼見說了自認不得體的話,對方卻絲毫沒有動怒,芙芮妮倒是頗為詫異:「
雖然這樣說對閣下不太好意思,但討好大公或是真識之焰這種事情,我們是不做
的!」

  「我也不做。」我點了點頭後回答。

  在場眾人愣了半晌,最後還是由雅普忍不住笑了出來打破沉默。

  「請繼續好嗎?」我說。

  「是的。」一直一臉嚴肅的芙芮妮臉部線條終於放鬆了許多,「既然我們從
未主動向真識之焰示好,那麼為何又會有這幾次的送禮呢?我想這部分由艾妲來
解釋會更適合。」

  艾妲不解地看了芙芮妮一眼,不懂已經掌握了主動權的芙芮妮怎麼會忽然將
說話權放至自己手中,她疑惑地、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那是去年年中的事情
了……那時候是妲娜愛迪絲‧辛德勒小姐主動找上我們的,她說她是專營南角貿
易的獨立商人,向來崇敬真識之焰,於是發願要為真識之焰獻上大禮,因為她本
身是做布料貿易,所以就打算以自己的原物料,搭配上我們織夢者的手藝,製成
無論是質料與手工都毫無瑕疵的上品棉品。」

  「這次送給真識之焰的這批米黃色的寢具,也是這樣合作製成的?」我問。

  艾妲點了點頭:「不過,這樣的合作模式已經進行了半年有餘,從未出過問
題,哪有忽然出事的道理?我看莫非還是製作的過程有問題?」她說著,眼神瞟
向芙芮妮。

  中年女子搖頭:「棉芯不是我們做的。」

  「怎麼說?」

  芙芮妮嘆了口氣:「合作契約怎麼寫,我想艾妲更清楚。就我所知,我們能
夠掌控的,也只有被包、被單這種外觀的部分,其餘的部分,諸如棉芯,都是辛
德勒自己提供的。我們只有在完工時看過那些棉芯,看來的確是手工極佳的南角
棉絮,於是不疑有他,就這樣包裝完工了。」

  艾妲立刻說道:「我在這件事情上只負責簽約,雙方是否有從中搞鬼就不是
我能控制的了。」

  諾拉忽然嘆了口氣:「芙芮妮,交貨時沒有仔細驗過物料,的確是我們這邊
的疏失,希望以後能夠避免再犯。而艾妲,說來其實我們對這位辛德勒小姐也是
根本就不熟識,忽然簽下牽扯如此大的合約,而未曾針對她做過調查,也的確是
我們的不是,希望你以後謹記於心。」

  芙芮妮與艾妲立刻低頭道歉。

  「不過聽來真正的問題倒不是兩位小姐。」我插嘴說道,「感覺上這個妲娜
愛迪絲‧辛德勒倒真的是頗為可疑。既是要表示對真識之焰的景仰,卻又不願具
名,真不像是成功商人的作風。」

  艾妲回答道:「茹斯堡閣下若是要調查辛德勒小姐的話,我曾經在辛德勒小
姐的租屋會面過幾次,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為閣下帶路,或者是寫封介紹信什
麼的。」

  我揮了揮手:「又是帶路又是介紹信,那還需要調查什麼?人家早就人去樓
空,小姐還是直接告訴我們租屋在哪便是了。」





  *    *    *    *    *    *    *  





  所以,經過一番折騰,我和雅普居然又回到了哈比克酒店。

  「長期租哈比克的套房,這辛德勒小姐倒是大手筆。」我喃喃說道。

  「可不是嗎?」雅普答腔,「比那個蝸居在住宅區二樓的傢伙體面多了。」

  我沒有回答小胖子,而是把他推向酒店的服務人員。

  「這位是真識之焰的茹斯堡大師,我們來拜訪四樓二號房的辛德勒小姐。」
雅普故作趾高氣揚地說,嚇得那服務生是唯唯諾諾,大氣不敢吭一聲。

  服務生領著我們來到了四樓二號房的門口,這層樓都是豪華套房,其內備有
廚房浴室盥洗設備,租價不是一般人支付得起。

  那服務生正要敲門報上來訪者的名號,雅普卻一把抓住他的手、又捂住他的
嘴巴。

  我盯著門把,導引起魔法力源灌注進門鎖之中,門鎖隨之咖的一聲,接著自
己轉開。

  我以左腳輕輕將木門帶開,接著帶頭走進房間。

  整個房間是以隆賽瓦的奢華風格裝潢,牆上甚至還有蘭花夫人的複製畫,看
得出哈比克的確是的確砸下重金設置了這樣的高級套房。

  雅普把服務生推進門內,接著自己站在玄關處,雖然身高太矮,但光就體重
來說,是有股萬夫莫敵的氣勢。

  我在房內隨意搜索了一番,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東西。

  「似乎沒有人在。」雅普總結道,但是我卻在這時注意到空氣中緩慢往門口
流動的人形。

  「你知道真識之焰是什麼意思嗎?雅普。」我說,走向門口。

  「看得很清楚的火焰?」小胖子回答。

  「不錯。」我拔劍,然後狠狠往人形插去,「所以在魔劍士面前搞一些隱形
的小技倆,實在是很愚蠢。」

  那人形接連兩個翻滾避開了我那一劍,似乎自己知道了隱形沒有意義,於是
便解開了隱形的效果。

  她伏低了身子,雙手各握著把匕首,採取一種應該具有相當速度的架式。

  「辛德勒小姐?」服務生驚呼道。

  面貌佼好的辛德勒小姐露出甜笑:「貴酒店的服務還真是讓我吃不消,這樣
隨意引人入室,算是高級酒店應有的品質嗎?」

  「不是他的錯,是我們強行闖入的。」我隨口回答,右手手上的火舌也隨之
爆起烈焰。

  「那麼兩位胡亂闖入,又是所為何事?我可不記得自己招惹過真識之焰的魔
劍士啊。」

  我笑了笑:「我去問過了主稅卿,並沒有一位登記叫做辛德勒的南角棉貨商
人。」

  「啊!」辛德勒小姐笑了起來,「那麼是為了盧珮莊的棉被而來的了?怎麼
樣?最近睡的可安穩?」

  「托您的福,尚稱安穩。不過我搞不懂的,是怎麼會有人甘願花費鉅資,就
只為了給盧珮莊送上黑心棉被。這種棉被髒是髒的,但除了染上皮膚病和上吐下
瀉個幾天之外,便無他害。小姐你又沒有從中獲利,我真的不懂這種損人不利己
的事情有何意義。」我說。

  「你猜猜看啊。」辛德勒一笑,接著猛地騰越過來,以居高臨下的態勢朝我
揮出一匕首。

  我左手半張,使出了燃燒之手,同時一劍揮去,將她自半空中擊落。

  辛德勒小姐渾身是火,卻仍然身手矯捷地一個打滾,安穩落下,隨即揮起紫
色斗篷,將火苗盡數撲滅。

  「看來閣下倒不是徒具劍士身分便自滿於虛榮之中,不知進取的那種魔劍士
嘛。」她咋舌說道。

  我啞然失笑:「小姐你對咱們魔劍士的生態倒是知道的詳細。」

  辛德勒更不答話,快步直線衝來,突地一個打滾引誘我揮劍落空,接著貼近
我身上,藉著匕首的速度不斷突刺、招招瞄準要害,狠辣無比。

  被她這樣一亂,我的劍式完全被她給牽制住,只有防守的份,根本遞不出一
劍,越打越心煩之下,趁著辛德勒騰移轉身之時,我忽地猛出一腿,正中她的臀
部,嬌小的她居然被踢出了十呎之外,她一個翻身之後安然落地,但臉部扭曲,
看來那一腿肯定有痛到。

  「『注意茹斯海因人的腿!』」我還沒講話,雅普倒是開始大吼大叫。

  「注意你自己的舌頭吧!小胖子。」辛德勒怒斥道,而我則是趁機將魔法力
灌注至火舌之上。

  「你才要注意,咱們家少君是使雙劍的,只用單劍算是便宜了你!」雅普叫
道。

  「等我宰了你們家少君再來料理你!」辛德勒故技重施,又是一個蹬步,直
線衝刺而來。

  「小心了!」我喝道,接著揮動火舌,只見火舌順著魔力暴長了不止一倍,
長度比雙手劍還要誇張,但重量卻是絲毫沒有增加。

  辛德勒被我以長度優勢逼在十呎之外,一旦她試圖搶進,我便放短了火舌應
戰,而只要她一不注意,我就立刻對準她,以意念延伸的魔劍將她逼出範圍。

  於是,她就在十呎之外被巨大化的火舌給逼得手忙腳亂,不出一分鐘,辛德
勒便以顯露出疲態,左手中的匕首還一個不小心被我擊落。她除了得注意鋒利的
劍刃外,劍上燎起的火焰也不容忽視,同時還得不去被雅普的閒言閒語給激怒,
這三項任務顯然對她而言是太過艱難。

  再二十幾招後,我嘆了口氣,將火舌回復原本大小,插回劍鞘。

  「你這樣子打成何體統?還是去穿好衣服再來重打過吧!頂多我換把劍便是
了!」我說。

  辛德勒一愣,低頭一看,只見黑紫色的衣裳被火舌燒去了許多塊,露出大片
雪白的肌膚。

  她臉色唰紅,正不知如何是好,雅普卻在這時吹了聲口哨。

  辛德勒露出怨毒的眼神,手中匕首便往我擲了過來,我輕鬆地側頭避開,卻
見到她又從身上摸出了三把匕首。

  我暗叫不好,但她卻是立刻朝我的右腿拋出匕首,我才打算收回右腿,她的
第二把匕首卻以後發先至的速度射向我的左腿,同時第三把匕首帶著劃破空氣的
恐怖聲響飛向雅普。

  我無法分神顧及雅普,只得以左腳一蹬,整個人水平騰空躍起。沒想到辛德
勒卻在這時櫻唇一吐,一道帶著綠色的尖刺便朝人在半空的我射來。

  就在這時,一個土黃色的事物橫地殺來,將綠色尖刺打落地面。我則趁機站
穩腳步,順手左手拔出夢魘,右手拔出火舌,決意不再輕易讓辛德勒有機會做出
攻擊。

  「好險、好險。」我喃喃說道,「原來我小看你了,辛德勒小姐。」我看向
地上那拯救了我小命一條的土黃事物,卻是雅普腳上的臭鞋子。回過頭,只見雅
普正試圖將第三把匕首從他的另一支鞋子上拔下。

  「不能穿了。」小胖子結論道。





  *    *    *    *    *    *    *  





  妲娜愛迪絲‧辛德勒最後被尤里安‧巴斯克等真識之焰的人帶走。雖然我很
好奇她究竟是為了什麼要做這些事情,不過我實在不認為尤里安他們問得出什麼
情報來。

  織夢者重製了一批高級寢具送給盧珮莊,作為補償,當然也不忘給我送上幾
組。雅普很貼心地拿了一套去給洛克斯夫婦,我笑他難道真想娶那小姑娘回家,
他卻冷冷地回答說他還不是為了我好,嚇的我連忙閉嘴,再也不提此事。

  盧珮莊的學徒們回復了健康,維米雅茱塔和維米雅赫兒嘉一起陪著瓦爾迪瑪
來到了清心莊向我道謝,還說無論如何一定要給我送點什麼。無奈之下,我只得
請他們幫雅普買雙新的鞋子。

  這就是雅普那雙三郡皮鞋的由來。
頭像
BlackWolf
劇院合夥人
文章: 2195
註冊時間: 2006年 6月 8日, 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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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到之前的酒店徵人該不會就是為了這系列的作品而寫的吧XD

開始期待 Wir leben Omi'Ana 3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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